年关将至,所有人都忙着筹备过年的事。
钱开,柳宓,林智,杨勇在襄县,按照徐行的命令,非常稳固的据守城池,不过,收成的季节已经过去,囤积的粮食,总归要在春节的时候,拿出来享受一下,也算作是给战士们,一年到头,唯一的一次奖励和安慰。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上一顿吃完,再要吃下一顿,很有可能就隔着一碗孟婆汤了。
吃完了上顿,没有下顿,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粮食短缺,而是因为人的短缺。
当小村庄,被当做第一块垫脚石的时候,那些以天下苍生为重的豪杰,便已经不再是豪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变态,疯子,因为什么而变态,又因为什么而变成疯子。
答案,其实殊途同归。
生存。
正是因为无法继续光明磊落的活着,所以选择了一条黑暗的路。
不过,一旦踏入此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或许,要远超他们的想象。
同类相残的事,并非只是出现在嗜血的食用动物族群里,人类,也难逃本能的掌控,尤其是在没有别的东西吃,周围就连草皮,树皮都被啃光光的时候,剩下的选择,不言而喻。
齐鲁和吴越,包括晋城的其他地盘,都已经陷入了一个粮食紧缺的状态。
齐鲁和吴越,一个是进攻方,一个是防守方,在先前的几次战役中,都有很明显的亏损,晋城作为最能够抗压的一方,更是承受了这个局势,远不该是他来承受的痛苦。
三方霸主,都已经衰败,实力大不如前。
齐鲁,合并为齐,只剩下周康一人,在苦苦支撑。
吴越,虽然早已合并为东楚,但是却没有人会去认可仁山的正统性,更何况,在这个仁山已经失踪,整个东楚,都是靠项公和大三色堇,以及断臂之人,李碎叶在管理,还不能说是统治,因为他们这帮人的治国能力,实在有点离谱。
且不说,资源的囤积和分配,就已经出现了问题,推陈出新这种最简单的仓库顺序都做的是一塌糊涂,更莫要说因此而浪费的很多粮食。
原本因为,是项公,大三色堇,小三色堇成全了仁山,现在看来,似乎是仁山,成就了他们,群龙无首的局势下,吴越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当然,只要有兵权握在手中,管不管百姓死活,那都是看个人的意愿,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会为了大家,牺牲小家,又有多少人,会心系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是生命,和这些人对比,徐行简直就是贤君。
“河洛天子大会邀请函?”
“还真的有这种东西?”
项公坐在中军大帐里,经过数月的大势变迁,东楚皇宫,已经是黯淡无光,没有仁山的存在,东皇这个称号,就一直是在虚位以待,宛若骨架,毫无生气。
顺带一提,东楚皇宫,其实就是当初的越王宫,翻新扩大之后的产物,本质上,还是在做着,啃死人骨头的丧德行为。
从唯物主义历史观来看,这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一种羞辱和践踏,吴越两城的地盘,都归了仁山,有吴王宫不霸占,非要把越王宫,改的是面目全非,还说自己一直都是越王的忠心臣下,这多少有点又当又立的味道了。
反之。
从传统封建的学说来看,这是一种,用风水,来压制风水的行为。
死人,固然是已经入土为安了,但是这个地区的风水,还是有历代越王的英灵所守护。
诚然,死者为大,可是这句话,仅仅只是一个说法罢了,为了能够让礼乐更加丰富,看起来更加全面,更加庄严,所以这句话,就被大家口口相传。
无奈,古往今来,天子名讳,诸侯名讳,都是避讳,哪怕是观世音菩萨,也要避李世民的讳,改作观音菩萨。
这代表着什么?
其实所有人的内心深处,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他们知道,人被杀,就会死,而宗教信仰中的神话人物,其实都是虚构的,是他们的一种心灵依托。
不知道是因为做了什么坏事,亦或是对于别人,有特别的愧疚感,这些多元化的前因,导致了他们选择投入神的怀抱。
可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神,所以,想要赎罪,除了用自己的行为去弥补以外,再无其他。
顺带一提,秘术,异能,武灵的平行世界,象限轴的世界观设定中,是有神的,由命运女神一分为二的幸运女神和厄运女神。
所以,这些有宗教信仰的人,都信仰错了,如果他们信仰命运女神,或许可以发展出强盛的宗教文明。
不过,不管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宗教信仰,他曾经犯下的罪孽,都是无法用祈祷,冥想,沉思来弥补的,这些人,都是懦夫,犯错了,就只懂得逃避问题,躲在一个小屋子里面,天天等待神的降临,等待神来救赎他们,结果到最后,发现神不存在。
降临的,是救世主。
救赎这个世界的,是英雄。
接下来,一场救赎世界的人,是否真的是英雄的辩论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河洛天子大会,我在古籍中读到过。”
“初代的河洛天子大会,是轩辕皇帝,公孙氏,开办的一场群雄宴会,召集各个部族的族长,前来商议,后来,这些族长都纷纷拥立公孙氏为天下之主,这才有了后来的公孙一族的辉煌。”
强者,都有一个共通的优点,那就是敏而好学,知识的力量,在每个世代,都那么的重要,那么的关键。
虽然谈不上读书破万卷,至少开卷有益,有时间读书,就一定不要迟疑。
白菜在精研剑术的同时,还会抽出时间去积累知识,单单是这一点,就值得很多人去学习了,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嗯,我也曾经听说过,河洛天子大会,是一种象征着权力的比赛,仪式感很强,每年都要想方设法,弄出来一点奇怪的环节。”
“据说,在几十年前,有一场寻找宝物的比赛,最后的结果,鲜有人知,也没有具体记载,道听途说的事,感觉可信不可不信。”
粉芽和紫萱,是那种行为方面,可能会比较主动,但是思维方面,却十分保守的人,比起小三色堇,个性差异比较大,大三色堇,反倒是性格很接近。
至少,从粉芽和紫萱,都对李碎叶有好感,同为大三色堇的白菜,却从未有过直接表示,很显然,陷入多方面情感纠纷的人,不仅只是徐行一人,来自于碎叶城的李碎叶,也是如此。
“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粉芽和紫萱,都有这个疑问,其实,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据守吴越,已经不是长久之计了,但是这吴越,毕竟是仁山的心血,不管怎么样,轻易放弃,总归不是好事。
“不去的话,吴越还是可以勉强据守。”
“如果去的话,一定要带着兵马去。”
项公一语中的,仅仅只是这两句话,就让大三色堇都认可了去参加河洛天子大会的信念,唯独李碎叶,却有微词。
“项将军,现在仁山先生,不在城中,大小事务,本该搁置,静候发落,但是群龙无首,没有个拿主意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认可你的政务能力,和军事能力。”
“但是...”
说到这里,李碎叶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白菜,在确认了白菜的眼神之后,继续说道。
“在上古时期,公孙轩辕,以河洛天子大会,作为幌子,实则为了让天下诸侯,尽数归顺,如今,天下大势,更加倾向于何人?”
“乃是西楚,徐行。”
“且不问,这封邀请函,是不是徐行亲笔所书,但说是,徐行必然是有备而来,他早就有志图王,这次河洛天子大会,不是什么比赛,更不是什么宴会,乃是一网打尽的狩猎!”
在李碎叶看来,这封书信,就算不是徐行的笔墨,那也必然是徐行的笔杆子所写,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网打尽,完成他九合诸侯,天下归一的最终梦想。
这个梦想,是所有乱世男儿的热血,是所有乱世英豪的毕生所愿,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如同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主导全局,顺风顺水。
大多数情况下,能够统一天下的人,都需要具备很多的优秀品质,甚至连心狠手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按照李先生这个说法,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去参加河洛天子大会了?”
“去,就正好着了徐行的道?”
项公皱了皱眉头,他突然觉得,李碎叶的说法,似乎更加符合逻辑,作为一个武将,在遭遇大多数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屠刀和铁蹄,可以让那些,制造问题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至少,从物理层面,是彻头彻尾的消失。
不过,军事作为政治的延续,作为维系政治的一种必要手段,如果是在伤害天下局势的情况,无节制的用暴力来解决问题,那么这种行为,必然会被历史所抹杀。
顺带一提,这种行为,还有一个非常讽刺的专有词汇。
乱武。
“未必。”
“邀请函上,不是已经明说了吗?”
“来年惊蛰,召天下诸侯,河洛一聚,换而言之,徐行在无意中,透露了一个非常致命的细节。”
“按照密探所得信息,徐行已经拿下了豫县和冀县,目前还在打津县和燕都和注意,不过,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潘家军,一直在我们的城外骚扰,大体是无法及时回防,并且齐鲁已经合并为齐城,周康自号齐王。”
“这些关键点,融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现在的局势,还有下一步的思路。”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不出城,任凭潘家军骚扰,至于徐行攻打津县和燕都,潘家军是否要回防,如果回防,是否滞留兵马,那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固守吴越,慢慢发展,徐图进取,不失为一招好棋。”
“但是,这并非唯一选择,还有第二条路。”
“其二,就是倾巢而出,滞留千人的岗哨在城中看守,其余兵马,直接北上,若是在过程中,遭遇潘家军,那么势必要有一场激战,此战,若是潘家军死战到底,那么正合我意,战到底,就当是战前之战。”
“反之,若是潘家军边打边退,甚至是全力撤退,那么我也还是无止境的追击,这段时间的战斗力,想来大家都深有体会,轻骑兵的硬碰硬实力,其实远不如重骑兵,但是轻骑兵的机动性,可以说是冠绝天下,特别是潘家军这种复合型的多功能轻骑兵大部队,最是难以处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果倾巢而出,势必要见血归鞘,我们与潘家军同路,北上之路,一来可以驱赶潘家军,到时候,可以同徐行讲条件,平分晋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其次,周康所统帅的齐军,也是在北方,其实也是顺路。”
“我们并不需要考虑潘家军和齐军的动向,但是倾巢而出,要么大胜,雄霸中原,要么大败,那时,再回吴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其实,李碎叶说这些,还是把第二种选择,说的比较残酷,恐怖的,他更加倾向于固守吴越,稳定内部发展,徐图进取。
俗话说,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前有仁山,自号东皇,把自己立于众矢之的,虽然名义上,他占了优势,却被多方面惦记,就连潘家军,都直接南下,搞了一波一次性的车轮战。
周康带着师兄,师姐们的遗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吴越这个是非之地,却给潘家军,腾出了一个现成的驻扎点,就连一些锅灶,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潘家军,直接物资和地盘,都给检漏了。
这就体现出来,天时地利人和的好处了。
优势,需要时间的考研,长治久安的世代,才能够称之为太平盛世,若是用后面的乱世烽火,来提前预支前面的盛世辉煌,那么这种行为,本质上,同二世祖无异。
“李先生所言,虽然我不太听得懂,但是好像非常有道理,要不然,还是先观望一下?”
项公心里面这样想着,可是,李碎叶已经是看清楚了他的心思,要拖延时间,来仔细观摩,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任凭是谁都会动心,但是发展势力,才是重中之重,一味的挑起战争,吴越早就没有这个储备了。
纵是如此,李碎叶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一个,强烈的主战派。
可惜,现实的残忍,让他不得不认清楚现实,现在的李碎叶,于公,想要功名利禄,想要创造一个,人人可以安居乐业的大一统王朝,但是,事实情况,并不允许,所以,他只能于私,有一个小家,至于大家,那其实和他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只要能够和白菜相守一生,哪怕是断一条手臂,哪怕是背负各种恶名,也是值得的,当然,前提条件是,项公等人,愿意听从自己的建议。
在武将的心目中,暴力,永远是最佳手段,如果不能以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大多数武将,都会觉得自己在这场战役中的贡献,明显下降了,或者说,失势了。
换位思考,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大多数人的思维,都停留在一个非常顽固,非常难以突破的节点,那就是。
“我凭什么替他考虑?”
或者是。
“我怎么才能搞死他!”
然而,这个世界,终究是群体力量,远超个体力量,猛虎难架群狼,纵是强如公孙绍,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世界。
“项将军,三思而后行,固然是好事,但是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孤注一掷,固然有非常明显的收益,但是成功率并不高,赢面并不大,加上仁山先生,还不知所踪,更应该以防守为主,贸然下注,只会满盘皆输。”
李碎叶的话,让项公听了个明白,他点了点头,仔细的思考着。
不过,受到邀请函的人,可不只是吴越一家。
还有别的势力,也受到了邀请函。
“齐王,有一封书信,请亲启。”
一位看起来就不是很忠臣的内官,来到了宿醉刚醒的周康面前,周康接过书信,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文字。
“齐王,周康,亲启。”
周康冷笑了一声,暗自道。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来这种鬼把戏折磨我。”
“哼,哼哼。”
拆开信封,大概的看了一眼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