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令仪一直提神关注着四周动静,听到李嬷嬷提及自己,心里一咯噔,余光看向李老夫人,见她神情变幻,手才扬起来,就下意识带着夏薇往旁边一闪。
电光火石间,瞄到身后还懵懂着的秦嬷嬷,咬着牙又身子一侧,抬起手臂护住了脸,红铜暖手炉擦着她的肩胛骨而过,盖子弹开,里面的炭火飞溅。
幸好天气冷,火星在落在她身上只将衣衫烧了些小洞,纵是如此,她的肩胛骨好像被砸碎了般,痛不可抑。
秦嬷嬷回过神,心疼得泪流满面,颤抖着双手乱飞舞,给她扑灭身上的火星,夏薇也惨白着一张脸在旁边帮着忙。
李老夫人仍不满意,血红着眼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贱妇,明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曾家娶了你这个丧门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连带着我李家也跟着遭殃。”
庭院中挤满了或站或跪的人,垂首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寒风刮过,梅花香味混合着淡淡衣料焦味,伴随着李老夫人嘶声力竭的咒骂,恐怖中又带着丝莫名的诡异。
“好端端的人,沾上了个明字后,不是死的死,就是亡的亡,邪祟,明家人才是邪祟,合着就该家破人亡,永世不得超生!都是你这个贱妇害了李姨娘,她被你下了蛊才乱了心神!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拖下去杖毙!”
明令仪垂着眼帘始终一言不发,眼底却杀意涌动,她正要抬头,本来秦嬷嬷听到先前她的吩咐不敢擅自做主,此刻见孔武有力的婆子虽然面上为难,却还是挪着步子朝她们走来,先忍不住叫了起来:“你......”
“老夫人!”愠怒的高喊声,打断了秦嬷嬷的话,徐延年提着长衫快步走来,神情罕见的恼怒,施礼后皱眉道:“国公爷在外打仗,拿命搏来的军功,难道因为你的一时之怒,就要全部毁于一旦么?”
已经多年没有人敢当面驳斥李老夫人,她面上挂不住,冷声道:“徐先生,后宅之事外男不便插手,你还是好生去看着府里的哥儿们读书习字为好。”
徐延年挺直脊背,肃然道:“夫人是朝廷亲自诰封的命妇,被你随意杖毙,这已不是普通后宅家事,是国事!”
李老夫人紧紧抿着嘴唇,眼中淬满了恨意,虽有万般不甘,却也明白若是明令仪真被她打死,就算明家再失势,定国公府也要被世人戳断脊梁骨。
赵姨娘心中百般滋味,斜了一眼明令仪,她白得透明的脸颊上沾了灰,整个人也灰扑扑的,哪怕是遭受这样的打骂侮辱也逆来顺受,连哭都不敢哭。
她心中又浮起莫名的畅快,就算是朝廷诰封的国公夫人又如何,还不是被夫君婆婆嫌弃,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作数。
她眼珠子转了转,忙吩咐道:“快去拿暖手炉来,真是没眼见力,没见着老夫人冻着了吗?”又转头对徐延年笑着道:“先生一心为国公爷打算,还要管着府里那帮淘气的,真是辛苦了先生。”
徐延年神色稍微缓和下来,说道:“不敢,这是某应做之事。”
“这里是国公府后宅,都是女眷,虽说先生高洁,可传出去也会于先生名声有碍,还是请先生回避一二。”
赵姨娘脸上笑意盈盈,客气又周到:“先生放心,老夫人不过是一时气话,她向来心慈手软,连只虫蚁都不肯轻易杀生,又岂会真正杖毙夫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延年也不好再留下,他看了眼缩在一旁的明令仪,像是团灰影,极力将自己埋起来,打不还手骂不还手,只愿不被牵扯进去。
莫名地,徐延年觉得心里酸涩不已,他不忍再看,对着李老夫人施礼后,转头大步离开。
下人重又递上了暖手炉,李老夫人捧在手中,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赵姨娘眼里闪过得意,李姨娘与她生下的那对蠢货,这次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她缓缓走到李嬷嬷面前,冷笑着刚要开口,抬头看见眼前的来人,楞在了当场。
许姨娘身着竹青色衫裙,外披月白斗篷,容颜秀丽,只淡施脂粉,清清冷冷,如水仙般清幽出尘。
她迈着碎步袅袅娜娜上前,裙摆纹丝不动,对着李老夫人盈盈曲膝施礼。
“你怎么来了?”李老夫人莫名不喜欢许姨娘,她本来就没有读过几天书,对于出口成章的女人,打心底抵触。
只是碍着她娘家父兄都在朝为官,就算再不喜,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