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流风搁浅。一连数日一晃而过。小春日这天,准备好工具后,章谧一行人来到龙盎然的盎染殿。
“小师父前几日明明与我们约好一起去春风院里活动活动,今日怎得失约?”一旁左顾右盼的瑶琴窜到前面,身子前倾着,伸长脖子,杏眼滴溜溜地转动着,撇撇嘴,一脸疑惑。
“这……昨日帝女大人来邀请公子出去游玩,尚未归来”仙使清正的眼色缩了缩,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回道。
“是这样吗?计划赶不上变化哎……”瑶琴气鼓鼓的脸颊咕咙着,像个泄气的小河豚,可可爱爱。
“龙公子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章谧定定地扫了一眼仙使紧紧并拢的手指贴在腹部,明明是个优雅又端方的仪态,偏偏被仙使脸上略厚重几分的妆容夺了色彩。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公子未曾交代归期,奴等不知”仙使抬眸对上章谧淡漠的语气,绣口一吐,清秀的眉宇浅浅的褶痕浮现出浅浅的燥意。
“多谢仙使,缩贵主人归来,麻烦告知我等”眉头微微扬起,紧珉的唇角噙着斐丽的笑意,章谧盈盈一握的腰身躬着,诚意十足。
“哎哎……慢点!小谧谧,我才出来透透气,你不能虐待宠物”自来熟地嘟嘴,卖萌,流眼泪,瑶琴死死地抱着实力派的主子,勤勤恳恳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你的画好了吗?”章谧按住怀里不安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团子,语气凝重,目光深沉地注视着瑶琴。
“还差一点点啦”话语虚弱,扬起的小脑袋咻一下低垂着。
“哎哎!谧谧,你不能压榨劳动力啊”后脖颈处的爪子好像焊死的机关,一动不动,实力不允许撒泼打滚,尚有一丝希望的瑶琴瞪着腿在空中摇摆,嘴里还时不时地蹦出一句话,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有人伺候吃喝玩乐,你还要什么报酬?再说了,你的画画的天赋异禀,只需要努力努力,就可以登峰造极”章谧温柔地整理一下瑶琴乱糟糟的衣衫,笑容可掬,说话时不疾不徐,如沐春风十里,驱逐了瑶琴的烦躁不安。
“是吗?”豆豆眼咕噜咕噜,很是鲜活。
“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如果有了自己的生活,一个人也可以生活,一群人也可以生活,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繁华,未来可期,指日可待,你明白吗?”
“对,我要是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把自己交给时间,用双手利用时间,不为名利,只为自己而活”少女细细地品味着短短数语,鼻息粗重几分,语焉不详,神色倒是灿烂如正午骄阳似火。
“何日春风不暖阳”章谧脑海里涌现出这句话,正好贴合瑶琴此刻的心境。
“定个目标,我回来前一定要看见那幅画”推人,关门,加油打气……一系列动作利索又果断。
“……”吃了一堆土,发懵的瑶琴此刻心里乱糟糟的。
我怀疑小谧谧在画大饼,我竟然啃的洋洋得意。小黑屋里某器露出地铁老人机pjq。
“我回来了”熟悉的桌子,熟悉的灯芯,熟悉的毫笔……都是熟悉的味道又爱又憎的墨香铜臭。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窗外花开富贵,视觉享受到极致,认命的瑶琴心平气和地端坐在案桌前,笔尖行云流水,清正的笔锋勾勒出男子线条分明的棱角,矜贵禁欲的气息跃然纸上,一股正派之气呼之欲出。
而盎染殿里,行人匆匆。
“红林姐姐,主子怎么还不回来”小仙使娇俏的话儿好似百灵鸟啼叫,灵动又宛转几回。
“主子的行踪我们不得随意打听,做好自己的事情”呆站在屋子里的红林扫了一眼小仙使,神色恍惚。
“喔。刚刚屋子里响起声音,会不会有人闯进公子的书房”
少女咬着唇,脸上的红云瞬间消散,莫名染上一层寒霜。
“无事,兴许是鸟雀翻进了屋子里,碰到了物什”红林抬眸,眼波扫视着眼前扭捏的女子,语气不耐。
“红林姐姐,其……其实那天我听到了”小仙使哼哼唧唧,蚊子嗡嗡声一样,细小又微弱,似有似无。
“什么意思?”正了正眼色,红林语气闷闷的。
“那天公子说的话……我、我听到了。我能不能去找公子”小仙使脸色唰一下白了几度,语气喘喘不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里传来响亮的磕头声。
“你在威胁我?”苏袖轻扬,墨黑的瞳孔微缩,红林款款走向座椅,轻轻地拍了一下茶桌,话语冷硬。
“不是的。红林姐姐,我……就是怕公子有危险”
“那天公子交代了红林岛的后续工作,也交代了我们终身大事,更解除奴仆契约,还……”
“够了!公子交代了:任何人不得随意出红林岛,进了这红林岛,必须听从岛主命令!当然契约已经解除,你可以离开红林岛半步,出岛就没有回头路,你想好了吗?”红林素手拂掉茶具,语锋咄咄逼人。
“你记住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留住章姑娘”
“公子,必要时刻用武力可以吗?”
“…不得伤其性命”语重心长,情谊绵绵化为绕指柔,化为眉中愁。
跪在地上的小仙使死死地咬着唇,目中含泪,额头痉挛分明。脑海里浮现着男人揉不开的情谊,孤寂与落寞几缪融进了深深夜色里。
“啪嗒”一声,白色的泪水落地生花,重重地砸在地面发出清亮的响动。
“扑哧!”
“风信子已毁,宫花已枯萎,你我之间不再是奴仆”
“白芨,日有所思,夜有所啖,惟愿一己之力图个不怨不悔”
“…好,我会转告公子”厚重的眼皮挑了挑,眼眶里聚集着深沉的湿润,红林凝视着施施然站起来的少女,千言万语终堵在喉头,噎住了话头,两两相望,唯有祝福一词,好像能脱口而出。红林喉头顿住,糯糯道。
“好……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如果我走向你,你不推惧,不拒绝,龙盎然我站在未来等你哟闭目且听风吟,轻嗅着如意芳霏,朗朗花香,应如是盎然别起他意,唯有白芨凭风栏。白芨贪婪地闭着眼,再睁眼已是锋锋毕露。
“嘎吱”檀木门开,少女不疾不徐地淡出红林的视线,也模糊了红林的视线。
“对了,小春日那天我约了章姑娘一行人踏春,你装作若无其事,神色要自然,最好有点紧张的小动作例如蹙眉,手掌死死抠住掌心,妆容浓厚些……”
“公子会不会太明显?”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总能脱一时半刻”
“怎么?你觉得多此一举?嗬嗬”少年沾染风霜的脸颊上噙着一丝暖意,语气清扬,磁性的笑声绵绵如柳絮有点勾人。
“那你可知当初我渡劫时,诸仙皆不知,唯有她参透了个中玄机”
“那你可知为什么流月剑流落人间万年,却无人知晓,偏偏认了不到化神期修为的小鱼仙官儿?”
“不知”又是摇摇头,支支吾吾。
“那你可知结魄灯如今尚在章谧神识里?”
“啊?结魄灯怎会还在呢”眼皮突然支起来,茫然的红林惊呼一声,轻轻低喃。
“生族微末,长于弱族,小小年纪始终如一,保持一颗赤城之心,向阳之气,足以吸引有志之器”银银月光投在少年身上,话语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映衬着少年如琢如玉般的身姿染上人间烟火,携带着暖暖的气息笼罩在屋子里。
“难道这就是公子说的魅力吗?”
“魅力?好像缺了点”
“她的顽强,她的拼搏,她的独立……更像是夸父逐日,明知不可违,偏要竭力拼一把”
“贴切来说是一种匠心,向阳花木春,浴火重生,烈磐直上九万里”
“所以她很通透,心思缜密?”红林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章谧的场景:
“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善意,真的很烦”屋顶上的“白貂”含着青瓦缓缓阖上缝隙,小嘴巴鼓鼓,毛发凌凌然迎风招展。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默默守护?”人的思维总是那么奇特,喜欢就要努力,默默守护,原地踏步,就会抱得美人归归?
虽然这个女人有点憨,方法有点俗套,耐不住放出去的人有点实力。
我说这丫头看起来有点眼熟呢,原来是那只小白虎,难怪看起来白白胖胖,又憨又可爱。白芨,西荒白虎族的少主,如今白虎族白微的掌上明珠,自小就传承了白微一半神力,这一届青年中的佼佼者,看来传言也是有点可信度。东跳西跃的章谧脑子转的快,思绪繁杂。
“哎哟,可算是画完了,累死了”
“嗨呀,你可算是回来了?”自来熟的抱抱被一指阻断了。
“就知道欺负我个子矮”感受到额头的力量,瑶琴撇撇嘴,像个旱鸭子在水里扑棱着。
“吃点果子,补补气”随手塞了一个果子,章谧急急地走向案桌,视线定定地投向桌子上静静的画像。
“这样?”食指与中摊开,露出画上男人那丹凤眼,脑海里浮现出龙盎然当日的神情,目光深沉。
“到底是什么?”
“哎呀,难道你也看上他了?这可不行,他是我的”意中人
一旁的瑶琴敛了飘飘然姿态,一把夺过章谧手中的画,含着果汁,唇齿间口水淅沥沥。
“别闹。给我看看”章谧正色道,神情深邃。
“喔、行吧”只要不是觊觎他的身子,他的脸,看看也没关系,某琴大方又坦荡荡。谁让某人管不住自己的第三只腿,生气的女人你惹不起惹不起。
“其实你遮住他的脸,也挡不住他的美”
“遮住他的脸?…是他!”激动的章谧脑子里某种想法缓缓浮现,蓦地摊在椅子上,脸上着了一层灰,晦暗如墨。
“瑶琴,这人是你的意中人?”
“啊?、是啊”瑶琴伸手在章谧眼前挥了挥,不自禁地回了一句。
“你…去看看雪儿在哪”
“喔、你看起来有点怪,这副画有什么奇怪吗?”瑶琴前倾着身子,拿过褶皱的画册,一会儿看着画,一会儿注视章谧,一脸茫然。
“没事,这画没上色,我有点失望”
“啊?你是觉得这画,怪单调?”瑶琴紧绷绷的唇角突然裂了,唇瓣抖索着,突然喊了出来。
“嗯”章谧眼神直直看向眼前茫然无知的瑶琴,手上的流丝不停地转动着,滚烫的温度时而传到赛雪肌肤。
“瑶琴口中的师祖就是黑衣人,她说谎了”
章谧站在窗台上,透过斑驳的树叶,瞭望穿梭在树林里的瑶琴,脑海里一片烦乱。
“不对,他的眼神里先惊惧”
“遮住了眼睛,放下手之后眼神瞳孔剧烈挣扎着,身形踉跄几下……”
“不可能只是发现这些,他为什么会痛苦?甚至绝望,好像信仰坍塌,眼神里没有了希望……”
“希望?对!就是希望,一个修为卓越的人,在那种情况下露出绝望的眼神?”
“死亡?还有什么?”
珍宝阁二楼,少女俏丽的身姿在窗前走来走去,不疾不徐的频率,虽然看不清面容上的神情,到也能让人安心。
院子里照例发放福利每进步一阶的仙使三年奖励一次,基本都是低阶绛红果。
借着奖励,红林大大方方进了珍宝阁,虽然人端正坐在椅子上,眼神早都飞向珍宝阁二楼。
“呼人还在,看来公子应该多虑了”如愿以偿地斜睨到熟悉的身影,红林深深地叹息,压在心口上的大石终于轻了许多,秀帕习惯性地拂掉鬓边的汗珠,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影子已经不见。
“小仙使,你们这是做什么?”烦闷的章谧下了楼,东奔西走,到处看看。到了春风院里,远远看见叽叽喳喳的仙使,笑着呼唤道。
“你是?”仙使紧了紧手里果子,上下打量着章谧,眼神里疏离又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