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李宝果真发起了高烧,张氏急忙遣了长子李振把王大夫请了过来。 王大夫检查后,重又开了药。 李宝吃了药后,烧是退下去了,可没半个时辰身子复又滚烫起来,不仅如此肠道居然开始便血。 王大夫也慌了,这么重的伤他半点没有经验,不敢再担责,忙让张氏借了牛车把李宝送到县里找大夫去医治。 张氏把汤圆托付给了堂弟媳,赶着牛车,带着儿子媳妇,一路匆忙的往县城赶来。 喜的是,城门刚开,倒没误了李宝看病。 张氏按照王叔的介绍,来到北门大街的一处医馆里。 医馆大夫也是刚起床,看到有病人上门,忙让伙计帮他们将李宝抬进去,放在了里间病床上。 这家医馆叫作安保堂,在这山阴县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主家姓季,世代为医。 各位季大夫都是仁心仁术、德高望重之人,在县里向来颇有些名声。 现在的这位季大夫,三十出头,也已经有十几年的坐诊经验了。 他净了手,也不忙着用早点,先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病床前,拉了李宝的手,用心的搭了脉,随后在病人的肚子上轻轻的按压,一边按一边仔细的留意着李宝的反应,又向张氏要了一份前头大夫开的药方。 认真的看过,斟酌了一会,他才提起笔写了方子,递给小童道,“去把药煎了。” 张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大夫的一举一动,带着几分希冀问道,“大夫,我儿能救吧?” 季大夫和颜悦色的安慰道,“别急,我用针先给他灸几针,等喝了药好好的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张氏重重的吁出口气,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朝季大夫磕了个头,激动的道,“谢谢你,大夫,谢谢你。” 季大夫忙用双手扶起张氏道,“老太太,使不得。” 他转头又对李振夫妇说道,“你们把老太太搀到隔间去休息会吧,老人家年纪大了,操了一晚上的心,身体会吃不消的。” 李振和赵氏一左一右的护着张氏来到了隔间休憩室。 李振给张氏倒了杯水,宽解她道,“娘,刚才你也听到了,三弟吃了药会没事的,您晚上一直没休息,趁着现在闭会眼吧。” 张氏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尤觉不过瘾,自己又倒了一杯,喝完,才觉得胸中哽着的那口气终于顺了过来。 她心疼儿子,取出十个铜板对李振道,“阿振,你也累了吧,听娘的,你先去吃个早点,回来睡一会吧。” 李振接了铜板,看了他娘一眼道,“娘,那我去买些早食回了,您等我一下。” 他走了几步,突又回过身问张氏道,“娘,三弟在县里看病这事要跟二弟说一声么?” 张氏默了一默道,“你顺路跑一趟楼家吧。” 李振哎了一声,也不买早点,先往楼家来。 _______ 沁心院里,李晨已经起身,在院子里借着微光在温习昨日学过的书。 这二十几天来,他已经学了一遍《论语》,开始攻读《孟子》,也会安排时间看看《诗经》和《礼记》。 前世就是个学霸,他自然有一套适合他自身的高效率的学习方法。 这世又得益于拥有了比一般人更强的记忆力,这接受起新知识来,他更觉得事半功倍。 按往年,原该定于二月份的县试估计会往后推迟了。 山阴县已经连下了二十几场大雨,好多地方已经出现了水灾。 县令大人忙着开山、修路、搭桥、安置灾民,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主持县试了。 李晨忧心忡忡,这雨要再这样下下去,地势低洼地的村民损失会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到三四月份的播种,若果真如此,这将会是一场灾难啊。 灾民、死亡、疾病都有可能随之爆发。 “到时候,该怎么办呢?”李晨皱紧了眉头,沉思着,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 嫣然洗漱好后,叫李晨道,“相公,去吃饭吧。” 李晨收好书,背了由他设计,嫣然缝制的爱心牌书包,走在嫣然身侧,相携着厅堂去。 春喜得了二门口小子的带话,一路寻过来,看到李晨,赶紧回道,“姑爷,门口传进话来说,姑爷的弟弟伤重,人正在安保堂里医治着。” 嫣然听了,忙吩咐春喜丫头道,“你去备辆马车,我这边收拾下东西就过来。” 李晨解下了书包,递给春喜道,“你把这个带回去吧。” 春喜接过自去安排不提。 “相公,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带一点吧,娘他们这么早过来,估计还空着肚子呢。” 李晨叫住要往厨房去的嫣然道,“我在路上买些吧。” “外面买的哪有家里的好,病人当然得吃好的才行。” “你呀,就是太心善,这厨房每日早上备的早食份量都是按着人头来做的,你一下子全拿走了,爹、娘还不得饿肚子?” “那我去跟娘说,从库房里拿点人参补品带着吧。” 李晨摇了摇头道,“这些个都不急,我先去望望,总得先知道他得了什么病,问过大夫有没有需要忌口的再送也不迟。” 嫣然扯了扯自己的裙子道,“你等我一下,这衣裳颜色鲜艳了些,我得先去换身裙子,再跟娘打声招呼。” 李晨想了想道,“你等下回去吧,我先去看看,有什么消息等我回来告诉你也一样。” 嫣然噘了嘴,不高兴的道,“我不要,你这是不把我当自家人看么?” 李晨无奈一笑道,“怎么会呢?我是怕我娘说出些不好听的话,到时候委屈你。” 嫣然转恼为喜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了,一个老太太她想说就让她说几句吧,又不会少快肉。” “是少不了肉,可你相公我舍不得啊。” 嫣然得意的笑了两声,拉着李晨跑了几步道,“行了,行了,咱们去跟娘说一声,快走吧。” ______ 汤氏听了事情的缘由,心里不同意女儿跟着去,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一家子跟这姑爷着实相处的不错,也不想在明面上做得太难看。 她沉吟了一会,半开玩笑的对嫣然说道,“今天娘可是约了秋水阁的掌柜来给你量衣裳,你这要出去了,可没新衣服穿喽。” 嫣然当然不会上当,讨好着说道,“我知道娘最疼我了,怎么会不做新衣服给我穿呢?今天量不了,还有明天后天啊。” 汤氏见女儿主意已定,不好再多说,索性做次好人,对李晨道,“先吃饭吧,我让人去准备些补品,你带去给你兄弟。” 李晨推辞了一番,只道这补品还是得先问过大夫再准备。 汤氏见他坚持,也点了头,同意了。 反正她内心也不想费这些银子,既然姑爷拒绝了,那就正好喽。 ---------- 安保堂的偏房里,只剩下张氏和赵氏。 儿子总算没有大碍,张氏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气,手支撑着脑袋,才想起来这件事的缘由她还没来得及问。 猛然一拍桌子,发出咚的一声,张氏凶狠的盯着赵氏喝到,“跪下!” 赵氏吓得差点神魂出窍,她就知道婆婆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觉得双膝一软,赵氏跪倒在地,额头不停的撞着地面向张氏讨饶道,“娘,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求你,绕过我这次吧,下次我一定不敢了。” 看赵氏的反应,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次的祸事就是这婆娘给惹回来的。 起先她还在想是不是三小子又赌输了银子,追债被人打了,赵氏估计就是胆小怕事躲了起来,怕被她责怪才会这么害怕。 原来这一切完全是这丧门星招进来的祸。 她压着心头的愤怒,骂道,“既然是你的错,还不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老实说来,难道你还想等你三弟好了亲自告诉我么?” 额头早已磕破,赵氏不敢去擦顺着脸颊淌下来的鲜血,定了定神,突然觉得她怎么也应该赌一把。 她整了整思路,低垂着头,喃喃的叙述道,“昨日傍晚,我去山上给相公送些换洗衣裳,没想到路上遇上了一个流氓,他见到我就想用强,这关系到我一妇人的贞洁,我自然是拼命反抗、不敢依从,可到底不如他一个男子力气大,渐渐不敌,幸得三弟经过,及时救了我,才保了清白。” 说到这里,赵氏身子往前一扑,抱着张氏的腿哭道,“娘,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三弟的,娘,你相信我。” 张氏用尽力气,踢了她一脚,气笑道,“那人是眼瞎么,调戏你?!就你这鬼样,也就阿振老实没休了你,你到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好、好、好,那等阿宝醒来,我亲自问他。” 赵氏见张氏不吃她这一套,心里愈发没底,只好指望着李宝醒来能遵守承诺,不要把她那件丑-事揭发出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