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烛淼带着竺小柳爬到山顶。

山顶有很大一片地都很平坦，不像是一般的山脉，倒像是某个放了巨物的平台，平坦的平台上，是连绵的一长串山峰。

“他是在这里被斩首的。”烛淼说得轻描淡写，“从这里，到你目之所及的远方，都是他的龙骨。”

“他居然也被打败了吗？”竺小柳问道。

其实天色不太好，只是下午，天空却泛着红。

其实以前也有这样的天气，只是没有一天比今天更像是天要塌下来了。

“他带着母亲去了别的地方，”烛淼说道，“他偶尔会回来。”

“所以他回来过吗？”

烛淼边走边敲着山体，说道：“没有。”

这就像一个赴死之人明明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生还，却仍旧给家人留下了希望。

不为别的，只是希望活着的人，不要那么为自己悲伤。就算亲眼目睹惨剧，也能够在心里自我欺骗，他还活着。

“就算他从来也没有回来过，我也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烛淼问道，“小柳，你相信吗？”

竺小柳抱着他的胳膊，说道：“我信你。”

“小柳，山下有好多人死了。”赵易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身后。

但是当看到竺小柳身边的人时，却愣了片刻。

“你们……”赵易辰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小柳、你……”

竺小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手机定位，”赵易辰说道，“小柳，你快跟我下山。”

“我在这里挺开心的。”竺小柳说道。前几天的经历还让竺小柳有些脚步虚浮，但是没什么大碍。

那几天，包括之前与烛淼相伴的这几个月还有前两个梦域，是竺小柳这辈子，生前死后，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对于一个长期压抑的人来说，开心已经是无法戒除的瘾了。

“你身边这个人，杀死了季月，杀死了岑大夫，杀死了雪绡，屠了王家村”赵易辰说道，“你自己也说过，要结束这个梦域，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季月可能是走丢了，岑大夫可能是回了老家，而雪绡，雪绡有那么容易死吗？”竺小柳辩解着。

虽然前几次去岑大夫那边，他家一直没有人，这一点让竺小柳心生怀疑。

“而且，这几天他一直跟我在一起。”竺小柳一直固执着不肯说出烛淼的名字给赵易辰，仿佛这样就能微末地保护烛淼。

竺小柳这才看清，这座山外笼罩着一层结界。

此时这层结界就像被戳破的序幕一般，被无数的小黑点攻击。

那些小黑点越飞越近，竺小柳这才看到，为首的是沈泾宇，他全副机甲装备，身后是无数的竺小柳见都没有见过的人。

那样现代的武器，就这样出现在了一个古代的环境里。

远处的大道上聚集了民众，蓝蓝绿绿的一些小点，那些蝼蚁般的小人在对着天上陌生的飞行物们指指点点。

这是一场古与今的对决。

沈泾宇落在龙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竺小柳：“你们一直在一起吗，寸步不离？”

竺小柳说道：“寸步不离。”

沈泾宇的手操控着虚空的键盘，癫狂地笑道：“就算寸步不离也无济于事，他们几个，都是在你身后这怪物消失的那几天失踪的。”

“他那时候受了重伤，正需要能量补充，他们几个，有灵力流动，正是最好的食物。”沈泾宇像是在引导着竺小柳的思维。

其实竺小柳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烛淼消失的那几天，季月不见了，岑大夫不见了，雪绡也不见了，他们是不是出事了。而等到烛淼回来，他已经痊愈了。

赵易辰也是沈泾宇那边的人，此时身体也被机甲覆盖，最后的透明面罩缓缓上。竺小柳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脸，只能听到机械合成音在质问着：“你为何不亲口问他？”

竺小柳回头问烛淼：“所以，季月、岑大夫、雪绡的消失跟你有关吗？”

烛淼站在竺小柳身后不远处，沉默不语。

竺小柳后退了一步：“那么王家村呢，屠村的事，也是你做的？”

烛淼的身后是红霞烂漫和绵延不绝的龙骨，那是他父亲的尸身。

他岿然不动。

“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竺小柳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沈泾宇按动几个按键，竺小柳的手中从虚空里凝出一把长剑。长剑锋利，削过草叶，草叶整齐地断成两片。

“所以再明显不过了吧，竺小柳，”沈泾宇在身后说道，“这个梦域如何净化，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净化这个梦域，最简单的就是杀死这个梦域中的罪大恶极者。

但是，如果有罪的是烛淼，那么竺小柳会选择杀光这世上所有的无辜者。

如果他是倒影，竺小柳宁愿认为是全世界都颠倒了，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