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说好了，不走了，永远留下来跟我在一起。”阿淼有些兴奋地扬起了眉，却又不确定地试探着问道。

前两个梦域中，穆雪和季岱珺都在弥补了人生的遗憾后恢复全部记忆，阿淼的遗憾究竟是什么呢，又或者说，他就是一个永远离不开梦域的……竺小柳感觉都不重要了。

就算永远困在这里都可以，既然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都会驻扎在梦域里，那多自己一个又何妨？

竺小柳给出了承诺：“好。”

这下子阿淼有些慌乱了。

“我之前力量不足变小了，那些蠢样子都被你看了吧，我、我其实不是那样的，”阿淼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我现在已经恢复力量了，可以照顾好你的，而且我找到我的洞窟了，我们可以到那里安家。我收集了很多宝贝的，不会饿到你的哎，我在说什么呢小柳，我一定不会惹你哭的。”

阿淼说到这里，仿佛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强过对手的地方。

阿淼记得竺小柳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总是快乐的，除了有一次自己没打招呼消失，他似乎很着急。

竺小柳学着他之前用手撑着下颌，笑道：“阿淼，给我看看你本来的模样吧。”

“今天结界打不开，明日戌时，我到这里接你走，”阿淼有些紧张，“那个时候给你看。而且这套衣服太小啦，会撑坏的。”

竺小柳说道：“我在这里等到日出结界就消失了。”

他实在是不想回去。那间屋子，那间屋子里的人，为了逃离，竺小柳旁的什么都不想要了。

“你今天没有吃饭吧，”阿淼有些紧张局促，“不去吃些东西吗？夜里天气凉，会冻出风寒。”

他这一说，竺小柳确实就感觉饿了起来，感觉原本舒展的胃都拧到了一起。白日里有太阳，此时没有裹外袍果然是寒气一阵阵往骨子里钻。

但是竺小柳还是不想离开。

一阵风吹来，冬日的寒风从林间呼啸而来，将风刀子塞入骨间，抽出时带走了本就不丰沛的热量。竺小柳打了个个哆嗦，吸了吸鼻子。

这样冻一晚上或许真的会感冒。

阿淼穿得也单薄。

竺小柳一边往手里哈气，一边声音打着抖地说着场面话：“还说我呢，你不冷吗？”

阿淼倒是不在乎：“我不怕冷的，这天气不算冷的。”

看竺小柳冻得打哆嗦，阿淼也再不劝竺小柳回去了，转而建议道：“你会生火吗？我给你抓条鱼吧。”

离此处不远，江流澹澹向东奔流，江面宽阔，对岸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或许那侧的江岸也种着齐整的柳树，只是柳树还未抽芽，只是垂着光秃的枝桠。

竺小柳捏着发抖的上臂，答道：“好。”

隔着结界走到岸边，竺小柳燃了一点灵力照明，二人一同往水里看。

这个样子很像第二梦域时二人在江边往里看，只不过那时一江水面隔开生死，此时一面结界分开相思。

因为有光，岸边的水草动了动，水下探出一条灵活的身影，波纹从草叶间漾开，那条鱼试探着靠近了水面，像是好奇一般用两只鱼眼睛打量着悬在空中摇晃着的光源，或许它以为那是什么昆虫，它又受到蛊惑一般更靠近了水面一些。

阿淼无声无息地伏在岸边，将一只手伸到了水中，一股小小的水流发生了变化，变得与普通的水流不同，更有韧性、更像一根绳索，那股小小的水流虚虚地将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鱼缠了一圈，两圈……最后缩进，阿淼将那条挣扎的鱼握在了手中。

竺小柳在靠近结界处生了火，阿淼那边已经将鱼串了起来，架在了火上。

火光映在阿淼的眼瞳里，竺小柳忽然想起阿淼似乎是异瞳，异色的瞳孔，因为他的体内流动着两种血液。

冬日夜里的风刺骨寒，竺小柳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总算留住了肚腹的一丝热量，问道：“阿淼，你姓什么？”

阿淼烤着鱼，答道：“姓zh。”

竺小柳愣了愣，笑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不用跟我姓，我是问你本来姓什么。”

阿淼笑着抬头：“我没有跟你姓，我姓烛，烛龙的烛。”

烛淼。

一个念着就感觉爬满森森鳞片，黑暗中盘踞着蜿蜒巨蛇的名字。

“那你的另一半血统是……”竺小柳犹豫着问道。

“当心！”

竺小柳下意识抱住了头，结界破碎了，有破碎的结界擦过皮肤。

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竺小柳的胳膊，将竺小柳抱在了怀中，那些碎片只是擦过皮肤，却有潮湿的空气将那些危险都隔绝在外。

雪绡的身材要矮上几分，竺小柳抬头看到沈泾宇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火光明灭照在沈泾宇的脸上，看不清楚情绪和表情。

他竟然追到了这里。竺小柳以为自己一夜不回家他也不会发现，毕竟他到点了就要睡，身外之物，身外之人从不关心。

沈泾宇却只是站在那里，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就再不往前了，与烛淼对峙着。

烛淼拉着竺小柳后退，沈泾宇只是站着，似乎在笑着，却没有走上前来，也没有说话。

烛淼侧过脑袋拉着竺小柳轻声道：“我们走。”

竺小柳也没犹豫，就跟着走了，只是走着走着，竺小柳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回了头，看到沈泾宇仍旧站在原地。

沈泾宇像一尊雕像，有刻骨哀伤，缠绕其上。

竺小柳一路走得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