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的贴身奴才都离得很远跟在后面,看着两个主子在交谈,跟着林暮吟的那个便也开始与洛星轩聊了起来。
“我叫薛尤,十七了,跟着我家少爷一起进宫的,叫我阿尤就好,你呢?”他露出笑来,走近了一些。
洛星轩却悄悄保持了一些距离,但也不算疏远,礼貌答道:“我叫洛星轩。”
“洛星轩?这个名字真好听,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轩?我家少爷也是翎州人,只不过前些年随家主去了皇城,在宫外不远处落了府邸,就很少回那去了,我可经常听闻你家少爷的事情,在翎州可是相当有名呢!”这薛尤看起来很是自来熟。
“嗯。”
见他似乎没有过多想要说话的想法,薛尤也很有分寸,讪讪笑着闭了嘴,不再继续惹人嫌。
他们继续跟着走,到此已经几乎没有别的人了。
林暮吟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从选秀那日我就看出来,那位允公子性格懦弱,身无长处,实在难以在宫里生存立足,不仅如此,从一开始就惹恼了新人里位分最高的宋昭仪,往后的日子怕更是难上加难,你同他一起,只会连累自己。”
越非还是有些没想到的,他还真是直言不讳。
转眼已到了月华宫霜兰殿,他让人上了一壶好茶,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确实有些缺点,但人无完人,只要在品德上没有残败之处,便没有什么不好的。况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我不犯人人还是有可能会来犯我,无论是与谁交朋友,做了什么事,就算什么都没有做错,有些人总能想到一丁半点的理由来打压你。”
林暮吟低声一笑:“此话,倒也没错。”
他随便望了望,然后看向另一头远处的殿门,见那一片漆黑,有些疑惑:“那便是月妃的寝殿吗?为何四下紧闭,灯火全无,这时候他应该也回去未多时才是。”
“刚住进来时我也是这般好奇,不过时间久了也见怪不怪了,夜里即便他在寝殿,也不会燃着灯,那种时辰肯定也未睡,身边也没有几个侍奉的奴才,总而言之,非寻常人呐~”
林暮吟像是还思考了起来:“陛下的喜好,还真是难以琢磨。”
越非喝了一口热茶,舒了舒气:“喜好不知,别撞上他不悦之时便好,依我愚见,弹琴是她的最爱,宝琴又是先皇爱物,若是做的好,万事大吉,做不好,惩罚的也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
林暮吟抬眼看他,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也有些犹豫,像是对他说又是在对自己说:“可是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不赌一把,又怎知是福是祸?若是总那般顾东顾西,也许一辈子都得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的侧脸被光线所染,明明暗暗,薄唇轻闭,心中似乎有事。
越非也不能说他这种想法有错,确实宫中地位很重要,若是不能忍辱负重,甘愿低声下气活在别人的阴影里,就只有拼搏进取,巩固地位,对林暮吟来说,后者似乎更适合他。
“那不如退而求其次,继续弹奏那首名曲,但不用风雅阁的那把琴,而是你自己的。因为我觉得,用了那把琴,用不好也许会被人说是渎物,用的好还会让人觉得你是沾了那把琴的光,若是用你自己的,还显得更是独一无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开始给人家出谋划策了,也许是因为看到当年自己为了一个角色打拼的时候的影子了,那时候他吃了半个月的泡面,身无分文,已经山穷水尽,只能独孤一掷,冒着会被永黑雪藏的情况下,他还是去争取了,并且做到了。
只要不弄虚作假,没有害人之心,做自己的努力又有何不可?
林暮吟仿佛看出来了,他是真的知晓那把琴有问题,但既然他不愿明说,想来也是不想淌那些浑水,也没必要非让人承认。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越非已然摸清了他的脾性,此人毫不做作,是个直肠子,无非就是想在宫中混出些地位来,根据一些线索来看,这应该跟他那个在宫中做太医的娘有关。
“祈温君所言,在下也十分同意,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
“慢走,阿轩,送一下暮吟君。”
送走了他之后,越非出了寝殿,坐到了幽池尽头上方的露台上,他拿出自己从家中带来的那把琴,耐不住心痒,开始拨弦三两声。
古人云,君子乐不去身,君子和琴比德,唯君子能乐。
琴乐能听文王圣德之音或商纣亡国之音,伯牙弹琴遇知音,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以琴表意,东方的古老神秘,都借这千古的琴音流传,这也是他最喜爱的乐器。
袅袅婉转琴声悠悠扬扬,却令人回肠荡气。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自己沉浸在宛若身处在深谷幽山的感觉之中时,有人正在明暗交界处洞悉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