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卷二24、摆态施压(1 / 1)禁足语(花千骨同人)首页

24、摆态施压  神农分苑审编阁的炎郁寥先生突发急症,病卧在榻。战后,程镜玄先生只回主殿禀报了一趟,即赶回神农苑陪伴挚友,亲手为病中人烧菜、煲粥、煎药,以致擒天殿的事务官追到神农苑来了。  炎先生身体原比同龄长者硬朗。记得我幼时看上他一把花碌碌的胡子,又蓬又软,吵着要玩,时至少时看他仍是花白色的须发,言谈健朗与过往一般无二,就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变。  可光阴易逝,掐指一算,他今竟已至耄耋之年,难怪会偶染风寒,病如山倾,一度烧得不省人事。    对于战场上的行为,我们书阁也需给擒天殿个解释,我刚好带上容佐先生、三哥,借探望炎先生,顺道拜会程先生。    炎先生养病乃在院落环境清幽的守拙斋内。  守拙斋是上两辈一位不喜追名逐利的老先生居住时所命名。老先终身未婚,辞世前,将遗留的书画交给炎先生打理。炎先生原本住在移山分苑,后来为编审书籍之便常往神农苑跑,就将守拙斋当做了家宅定居。    小院外有几株皂荚树生长,春来芽叶尚不全,显得朴实无华。  周边矮丘半环,矮丘上玉兰花树婷婷如灯架,撑起满树碧洁的花朵若宝灯优美醒目;另有枇杷树经冬不凋,远望片片墨绿色长叶弧线明朗地伸展。夜晚的清霜已融尽,日间阳光暖度渐盛,青绿的枇杷果如珠玉冒头,虽犹不堪食用,亦引得淘气的孩子们攀爬摘取来玩。  我途中遇见,认出领头的孩子是神农苑驯龙领队的小儿子兴亿祉。  兴亿祉爬得飞快,转眼够到了树梢的果串,地面望尘莫及的小跟班们眼巴巴地期盼。他将果子拽了几个大的丢下地,还冲爬得尚低的孩子勾手道:“上来呀,上来呀!”  底下的孩子吃力向上挪,其中还有两女孩,兴亿祉不知体恤地拍着树干:“用点力,快点儿,上边可好看了!”拍得树干发震,“没事儿的,这树够结实的!”     想到书阁里能如我幼年就学会飞行者纯属罕见,只有神龙卫队的小辈学御剑快些,大部分孩子爬树掉下来都了不得,我转首对三哥和容佐先生道:“你们留这儿等会,藏书楼应有空余人手,我去叫来看着这帮小宝。”    在藏书楼下的文事斋内,我点了一名飞行术不差的助手,遇藏书处的先生们聊了两句。他们说,程先生晚些时候便会进庖厨待大半日不出来,洗菜、切菜、生火做饭、熬药汤,午膳还会陪着炎先生用,介时我们再见他谈南海的战事恐不合宜。  我只好决定把见程先生调放到前头。    守拙斋离得不远处有个志闲斋,亦是先辈题名存留至今的古居,当年书阁为程先生与炎先生交往之便,特意腾空了给程先生暂住,慢慢地,他不在时那书斋也无人用,志闲斋就成了他的专属宿院。  问过巡查的侍者,以为他一人在斋内读书,岂料擒天殿的事务官帛牧涯亦正抓紧逮着他汇报、讨教。  妖魔功力多在我们灵识勘察力之上,他们不走正规途径,阁中看守者就无从得知。书童站在帘外通禀,听得程先生说不妨事,照实回复我们,我们也不假思索地踏入了院门。  当书童掀开会客室的门帘,爆出一句:“啊!怪人!”我们才发现帛牧涯一脸不欢迎地看着我们。  帛牧涯甲字形脸,骨骼、五官皆在正常位置上,并不古怪,但脸面有暴露的筋条纵横,如老树缠藤,能使人看良久都看不习惯;书童年纪尚轻,乍见之下难免惊骇。  我于是拍拍他肩,驱手示意他退出。    帛牧涯与程先生同为穆穹哀座下谋士,因修得魔元时已衰老,精力不济,管的人、事有限,自也不如程先生权柄大,但他对职责范围内的事可谓上心。  “镜玄,你们若有事相商,我就先退出去了。”帛牧涯眉头拧得老紧,分明是反感我们插足打搅。  “没事,少阁主、掌史先生、御龙领队皆是熟识之人。”程先生坐姿闲适,眼皮低敛,右手玩着一杆笔,若似倚靠着高山流水,胸中藏有沟壑万千。  我们和帛牧涯僵在屋内。  程先生左手斜斜一平伸,示向一溜旁座:“少阁主,你们坐。”又偏偏眼角向帛牧涯,“刚说到哪儿了,照说无妨。”眼皮依旧低着,额前墨发轻扬。  帛牧涯有质疑之色:“他们是外人,不好吧。”  “什么外人?会泄密的才是外人。”程先生字字轻迸,口气轻如吹灰,“他们是书阁主事之人,自然可信。”  他说得安然简洁,直如无心机之辈,我却听得心头咯噔一跳。    程先生是在出考题呀?若不慎今日的谈话泄露出去了,书阁可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并不是不介意我们在南海所为,他也起意要试探我们了?意思是,若我们守好立场便罢,但若我们倒向仙界一方,他们也不会当傻子给人蒙蔽。    他又眉眼柔和地对我浅笑道:“少阁主有话,也当着牧涯先生的面说了吧。牧涯也好向魔尊回禀。”  我展露微笑首肯:“两位先生先谈妥,我们不着急。”实则靠在椅内,心中思绪翻涌。  帛牧涯亦听懂了,向我点头致意,坐直身板,转面向程先生,语气正经大方起来:“本来魔尊没再多过问,可是芹月娥执意要上谏,非求魔尊派人剪除邵蚕……”  “芹月娥?她还没知错么?”程先生语意凉飕飕的,“临战轻敌,还怪是敌人太强了?”他目色清冷地道,“你告诉魔尊,她再想推脱责任,就给她点警告。”  帛牧涯虽颔首表示明白,犹问道:“可她说,那邵蚕并非只是个无须顾忌的飞仙,她当时确已全力出击,乃是被邵蚕的琴声硬性阻退的。或许是她临变激发出超常潜能,但她既能做到,就不可不防,收拾干净了为妙……”  “收拾干净?”程先生嗤之以鼻,“若是魔尊神功大成时,又何须顾忌一个会醒神术的小乐仙。自从魔尊修炼神功的消息走漏,年复一年,想延长炼功时日,都因为形势不定取消了计划。如今要刺杀邵蚕,无非是给仙界开战的借口;仙界不想开战便拖着耗着;若是刺杀不成,又当闹到何种地步?敌人有能耐,我们就当找出自身的不足,改进阵法、提高战力,而不是成天到晚只知道个‘杀’字。莫非杀人是不需要代价的么?杀过去敌人就不会杀回来吗?凡事就知道直来直去,脑子呢?”  他措辞很是严厉,帛牧涯也听得肃然,却不马上赞同:“只是白白留着那邵蚕……”  “当然,要给她留在仙派作防御屏,太便宜仙界了。”程先生成竹在胸地一笑,转问道,“天庭能搭上线的仙官可还有人需要丹药么?”  “岂能没有,”帛牧涯笑露银色的钢牙,目露鄙夷,“他们吃饱喝足不就操心儿孙的寿数么。”  “既然有,就托他们帮办件事,”程先生捻顺了笔毛,搁在手边茶几的玉笔架上,“请他们奏明玉皇邵蚕的长处,奏请将邵蚕编入天将之列,安排在云宫镇守。将来仙派想用人,也无权调动了,让他们自与天庭争论去。”  “此计甚妙……”帛牧涯不禁脱口道,却没笑开,余光扫过我们,便不免有深意地瞥过来。  我和容佐先生、三哥相互投递着眼色交流想法。  他们的计策若是不顺,我们还有从中作梗之嫌。但程先生若不摆个施压的姿态,怕是对穆穹哀也没法交代?    我斟酌中道:“程先生,擒天殿如何作为,我们本无权过问,更不会管不该管的事。战时情况紧急,难免会有冲突发生,万望谅解,勿要因为一些小的冲撞,伤了两方之间的和气才好。”  程先生神情似不介意,把玩着袖角答道:“少阁主也说了,战场情形难料,我们妖魔界中人又是易上火的性子,万一一个不高兴,把你们的人伤了,谁的面上都不好看不是?所以诸位还是能避就避开为妙。你们记史录事,旁观原是为看清,置身其中,可不就看得、不那么清了么?”语义耐人寻味,他说来漫不经心,手指间尚有几个动作,那身邪异的灵气,却是一丝漾动也没有;仿佛他不需要思考,也未动过任何心思。  “程先生提醒得是。”我只好顺着应答,“此番给先生添麻烦了。”  帛牧涯不满意的神色显而易见,哼笑一声:“少阁主精明强干、行动果敢,何时不是一念上头就不计后果?你们帮仙派解了围,又打了我们的人,回过头来倒是开脱得轻松,不立个字句保证今后不重犯,怕是过两日便给忘了。”    来之前栗叔给我规定死了的,陪同的人可以辩驳,而我身为少阁主只许说软话,就像唱戏讲究红脸、白脸的搭配;看着对面程先生和帛牧涯也配合得恰到好处,我顿感栗叔英明。  字据断然立不得,白纸黑字的,会给仙界误会为讨好魔派,故而我沉默了。  三哥灵活地顶上道:“我们搅局之处,原非故意,纯属巧合,实在抱歉……只是……”  他本就不是一味忍让的人,态度一转接道:“你们的人也对我们下了杀手,算扯平了吧?”  “纯属巧合?”帛牧涯咬住此用词不放,“听闻少阁主与一蓬莱女弟子关系匪浅,和仙军同进同退,叫做巧合?”  我目光轻闪,正踟蹰着张口,容佐先生拂过手示意我稍安勿躁,自向贵客眯眼道:“牧涯先生说笑了。何时仙界会允许蓬莱的女弟子同我们少阁主交好,还因此把我们纳入仙军之列,那才是奇了。可惜啊,仙界对我们向来看不上眼,任我们进仙营转上多少趟,也转不出个名分来。”  帛牧涯一时堵住了话,呼吸口闷气,挑回前言道:“既然你们和仙界没有什么,立个字据也不难吧。”  “不难。”容佐先生仍笑得憨态可掬,“只是书阁是中立身份,非是仙界的跟班,却也不是妖魔界的同盟。正如程先生所言,我们身在局外,记事才能不偏不倚,若是偏向哪一方,书也就写不成了。要么干脆立两份吧,一份给擒天殿,一份给仙界,免得闹出误会?”    立两份,分量相当,就等于啥也没立。    擒天殿不是人人都像程先生懂得纯粹友谊的可贵,不乏有人对我们有拉拢之意,甚或提议威逼利诱使我们倒向妖魔界;穆穹哀身在魔尊之位,须兼听众见,就算不采纳,也不会打压倡议者。  亏得容佐先生口齿伶俐,轻易将困窘的局面打开。    帛牧涯烦闷地纠起眉头,额上的白筋都团起了花,沉寂中的程先生抬眼发了话:“算了吧。”他如宣布释放囚徒般轻挥了挥手,“你们懂得置身事外的道理就好。”  我们立时舒开了气。  他又加言道:“但这一回,你们已参与了进去,妖魔界中流传有相关议论,你们有疑问的就不要多问了,免得遇上有意见的人,再发生不快。”  这话是指着忆阁说的。记事先生们为弄清事实经过,有时需到妖魔界取证,为了保障安全,我们得预先同擒天殿打好招呼。  所以程先生发了话,关于云宫之战,我们就不能再往妖魔界探究。  怪不得他强调“旁观者清”,若有利害纠葛上身,也就不利于走访,论起来确实有理。    掌史先生露出遗憾的表情:“好,明白、明白。”又心有不甘地窃窃补了句,“程先生,那问你几个问题成吗?”  程先生蹙起眉,犹如不适、强耐着性子般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想问则问,答或不答是我的选择。”  容佐先生乐了:“那就行、那就行。”    不答也是一种答案,说明有隐情不能透露——容佐先生曾向我解析言。  他是个擅长找问题的人,能透过疑点摸索真相。可程先生是个秘密无数的人,当然不喜欢被人追着问。  程先生尊重我们阁中的传统,愿花时间交流,已经够朋友了。    文人嘛,爱究问的多,不究问的少。  细细思来,炎郁寥先生恰有阁中人鲜有的豁达释然。他绝不是头脑简单、天真无知的释然;相反,他才思敏捷,长于言辩,通晓万事而不固执。他从不须刻意回避疑问,他是心境宽和,发自内心的不问。无怪乎程先生与他的交情细水长流,胜过余人。    思及此,我问起炎先生的病况,屋内的气氛融洽了许多,不再有言谈不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