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生再无法忍耐,上前一步,攥住她手臂,用力将她拉至面前,面色焦急:“我没有吓唬你,战场上,生死难料,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我无法去保证什么,但是我有牵挂的人,生之念头就比旁人重,我现在告诉你,你觉得我混蛋也好,无赖也罢,随你,总之你要知道,我放不下你,若说让我活下来的动力有多少,你就算一个,我同汪小婉,不过是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眼下虽不便与汪家翻脸,但我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就只有你,若我能有幸活着归来,便再也不想错过你。同汪小婉的婚约,你也不要担心,我都会解决。”
他越靠越近,舒念挣扎,想要向后躲,江潮生不肯,咄咄逼人:“你只告诉我,愿意等我吗?”
“你先松开我,”舒念同他商议,江潮生手却越收越紧:“除去汪小婉与我有婚约,别的人对于我来说,都是逢场作戏,我并未当真,也未与她们真有什么,你之前让我不要再纠缠你,我答应了,之所以这么久没来看你,只不过是怕你真的闹到汪小婉那里,她会对你不利,在我这里,我从未答应过与你分开,你刚才不是想问我,与少文有何不同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他再放不下,也知道与明水此生无缘,可我从未想过要放下你,我这一辈子,都没打算让你离开我身边。”
舒念开始慌了,她拼命往后撤,想要挣脱开来,江潮生面色痛楚,长臂用力,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不顾舒念的反抗,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处:“我是坏人,我是小人,我想着,反正时间来得及,徐徐图之,可是,没想到上天这么善变,如今我生死难料,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若我平安归来,就娶你为妻,让你再也不能赶我走,若我……”
舒念停止了挣扎,江潮生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知道,后面的话有多么残酷,心里瞬间被失去他的恐惧占据,手臂缓缓抬起,却再难将他推开。
“若我埋骨他乡,”江潮生顿了顿,继而坚定地说:“你定不要将我忘了,哪怕你以后嫁了旁人生子,也要时不时念一下我,可好?”
舒念泪一下涌了上来,又急又气道:“你人都死了,怎么还这么自私,要我记着你?若我记着你,你就没想过我日后的生活吗?我还怎么好好过接下来的人生?”
江潮生深深望着她,舒念扭开头,兀自抹去眼泪,沉默着。
半晌,江潮生才苦笑两声,抱着她的双臂又用了下力,不满足啊,抱得再紧也只觉不够,若能将她嵌进心里就好了。
舒念抬手就去捶他的后背,只是力道全无,只捶了几下,便忍不住哭出声来。
江潮生一动不动,如珍视珍宝一般,小心地抱着她,不愿松手。
“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良久,舒念抹去眼泪,轻声但坚定地说,“我不是无知幼子,此时乃非常之时,家国在前,情谊在后,你且放心去战,我会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惦记我,你要的答案,待你平安归来那日,我亲口说与你听。”
江潮生松开手,略略低头与她对视,舒念眼中泪雨婆娑,神色却坚毅,江潮生蓦地笑了,头一低,覆之其上,双唇交融。
舒念只觉周身如遭惊颤,周身血液凝固,心擂如鼓,呼吸急促,双手攀住江潮生的肩头,堪堪才能站立得稳。
而江潮生此时只愿时间停驻,他从未想过,遗憾之于他,只在乎眼前之人,他的心爱之人,如沉金冷玉,却让他的胸口发烫,让他对这个世界留恋不舍。
回想往昔岁月,多数时候,她都是静默的,可却拥有蓬勃之意,就连江潮生自己也记不清楚,从几何时,舒念这三个字就这样闯入他的生命中,成为他再难割舍的一部分,如白雪于无声无息间覆盖大地那般,他无力逃脱。
只要有她在的日子,总是会比其他日子甜一些,可是他却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原该与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原本他总以为时间有的是,一切来得及,可现在,即便再想要挽回,也徒劳无益,这种恨水东逝的无力感,让他煎熬难耐。
好在,舒念说了,会等他回来。
良久,江潮生终于松开她,二人气息皆不稳,面色潮红,仿若窒息一般。
舒念大口喘着气,面红耳赤,江潮生只觉不舍,将她再次涌入怀中,不似刚才那般用力,轻柔至极,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无论你是不是真心,还是出于善良,想给我留个念想,我都不在乎,你只要记得,我小气,还较真,你说过会等我,就休想作废,我会当真。”江潮生其实不想说这些,可他要走了,又怕舒念真的绝情,只能将这种置气一般的幼稚的话说了再说,试图用这些话框住她,套住她。
舒念难得什么也没有反驳,只轻声‘嗯’着,江潮生想要松开他,只觉手臂有千钧重,只是,再不舍,也终要离别。
他忙了多日,筹备物资和军需,才空出这半日来,凌晨就要出发,再不能耽搁了,他已经看到不远处袁少文焦急转来转去的身影。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回来不能让我发现你再瘦了。”江潮生还想说点别的,千言万语,却也得这么一句。
舒念噙着泪水,冲他粲然一笑:“去吧,保重。”
江潮生最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目光里满是不舍。
终于转身,再不回头,大步离去。
舒念霍地说道:“我等你,决不食言。”
她没有用力喊,声音轻轻的,江潮生身形一顿,并未停留,很快便与袁少文汇合,乘车离去,再无踪影。
此时,舒念才终于不再忍耐,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