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送回京后,傅柏林就接到指挥使尹晋,发来的密信,假装北戎人,除掉许昌全。
傅柏林虽不知那封信上,究竟有什么。
但他知道,一定是牵扯甚广的大事。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远在京城的沈绛,竟全都知道。
傅柏林问:“你跟此事究竟有何关系?”
沈绛微咬牙:“你以为我入京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救爹爹,我从头至尾都不相信,我爹会犯下这样的大错。他征战漠北二十年,靠着自己的战功被封为长平侯,何以会为了一点点功劳,就拿着几万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哪怕天下人都骂我爹,我信他。”
傅柏林怔怔看着她。
沈绛这才发现,说着说着,她居然又落泪了。
她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枉死边关的将士,是为了那些为了保家卫国征战沙场,至死都不知自己因何而死的英灵们。
“是魏王。他私自从西北粮道运送芙蓉醉原料,在大江南北肆意敛财,却不想他座下的那条狗欧阳泉却是个北戎探子。许昌全在他们的钱财和美色的利诱下,私自替他们运送原料,大概许昌全都没想到,欧阳泉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彻底在贼船上下不来。北戎王庭要攻打大晋后,欧阳泉立即捏住许昌全的把柄,让他将我爹的行军计划,泄露给北戎王庭。”
傅柏林惊的早已坐不住。
他左右又看了眼,此刻庭院中,只有他们两人。
“灼灼,你可知此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全天下都要哗然。”
沈绛望着他,说道:“师兄,你与我说实话,自从仰天关战败之后,皇上究竟有没有让你们彻查?”
许久,傅柏林低声说:“本来仰天关一败传出来,民怨沸腾,没人敢提替长平侯说话。后来长平侯府被抄家夺爵,倒是有人上书,只是上书之人皆被皇上斥责。这半年来,皇上似乎并不着急处置长平侯。”
沈绛哼笑:“看来他也想要粉饰太平。”
“灼灼,听我一句劝,朝堂党争,实非你能涉及。如今皇上既然无意处置长平侯,你爹性命无忧。倒不如等上几年,待风波渐定,再请人上书替长平侯求情。”
傅柏林这番提议,已是最稳妥的法子。
可是沈绛却并不想,她道:“师兄,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如今我明知我爹爹是被冤枉,你让我走,走往何方?倘若我真的走了,我的心就会日日受此煎熬,一刻都不能安宁。”
傅柏林长叹一声,说道:“如今欧阳泉和许昌全都死在漠北,你已无人证。”
哪怕要翻案,也是无望。
沈绛强忍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傅柏林离开之后,沈绛在院中坐了许久,直到夜色微凉,这才起身回了房中。
只是她没想到,她刚卸下钗发,准备上床之后,屋外传来一声脆响。
阿鸢转头看了眼:“外面什么声音?”
“没有吧。”沈绛眨了眨眼睛,就让她赶紧回去睡觉。
等阿鸢被打发走了,沈绛立即起身,弯腰将窗子打开,就见外面出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这位公子,夜探姑娘的闺房,只怕不太好吧。”她努力语调轻松,冲着他轻笑。
谢珣站在窗外,两人隔窗而站,直到他轻轻抬起手,一股馥郁浓香传了过来。
待沈绛看清,惊呼:“桂花?”
此时尚在八月,竟已有桂花盛放。
谢珣微微一笑,深邃长眸落在她脸颊:“偶然得来,借花献佛。”
说完,他倾身靠近,月华清辉温柔从窗棂倾泻进来,笼在两人身上,沈绛微低头,就感觉他的手指落在她耳鬓处。
待她再抬起头,眉梢眼角,皆是藏不住的笑意,黑眸中眸光闪亮,竟如缀在漫天的星光般,清泠耀眼。
只要与他在一处,她便是这样肆意明艳。
“等我一下。”沈绛从窗口消失。
很快她从房中跑了出来,奔向廊下的男子。
待她到了谢珣跟前,她瞧见自己披散在胸前的青丝,这才想起,方才她已经卸了钗发。一时,她咬唇,开口竟问:“你今晚吃月饼了吗?”
“尚且。”谢珣并不喜欢月饼。
沈绛立即笑道:“我让阿鸢给你留了,本来想让人今天给你送去的。不过你说你今夜有事,我就给你留了。”
“阿绛。”谢珣喊道。
明明他知她小字,却更喜欢喊她阿绛。
沈绛仰起头,脸上的笑意渐消,此刻她那些强装的不在意,都彻底消失殆尽。
谢珣皱眉,许久,他说:“许昌全死了。今日圣上在中秋宴上接到急报,说许昌全死于北戎暗杀之下。”
沈绛事先得知此事,此刻心境也不如方才那般绝望。
她点点头,轻声说:“我知天道不公,但我不会放弃的。”
谢珣望着她,低声说:“他们算什么天道。他们想要遮天蔽日,我就与你一起,把这天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