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队友的困惑,这个男人转身背对尹深。
于是尹深这才看到,原来那把剑不是被他背在背上,而是从他的肩胛骨处插入,又从另一侧身体穿出,正面看确实很正常,但背面却同样地惨不忍睹。
尹深朝他笑了笑,抱了个拳。
这时想起刚才掠过的熊孩子,那小木乃伊八成也是队友,或许是年纪小,太害怕了才到处乱跑的。想到这里尹深便快走两步打算把那孩子拽回来,毕竟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把变数控制在自己身边才更安全。
但手臂又被刚才那男人拉住,男人皱着眉,看着尹深眼睛上的剪刀,看口型是在说“小心。”
尹深当即点头,这人的性子倒不似那双眼睛。尹深转身张望了一番,又跟男人比了下那小孩的身高,抬头却见男人一脸不明就以。
算了。小孩也跑远了,等再看见他再说吧。尹深心想。
而此时熙熙攘攘的队伍停了下来。温度一下子窜得很高,社火班子的人看上去都格外兴奋,村民们也纷纷围上来。
广场中央一个穿红衣的男人举着火把大声念了一段词,大抵是关于保佑丰收保佑平安一类的祈福话,等他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欢呼和鼓声,而伴随于此,红衣男人点燃了柴火,火堆里架着的人形布蛹顿时发出惨叫。
因被火焰烧灼而格外凄厉。
尹深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焦臭味,而在这样的气味里,大家居然安静了下来,尹深回头看去,发现村民们居然在祈祷,正惊疑间,身旁两个班子里的人低声讨论道:“今年这动静搞得挺真啊,是谁替祭品惨叫的?叫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没听老大说有人替叫啊,这村子给的钱少,规矩倒多,哪会花那力气。”
“是么?那说不定是从村子里找的人,听这声,顶多是个三十多岁的女的。”
“管他呢,反正等会儿火灭了,把事先准备好的骨粉拿出来扬了,这趟就算完事,回家睡大觉去喽……”
原来是假人?
但这声音和气味,着实以假乱真。
但既然人家专业的都这么说了,尹深又不能冲上去要求检查那个布蛹。火里的惨叫逐渐变得沙哑,像是喉咙里掺了血、又慢慢被烤干,尹深着实敬佩这位配音演员,但他听不下去了,便转头找刚才的男人搭话闲聊:“我叫尹深,你呢?”
男人皱着眉,却没看他,沉着嗓音说道:“李陵舟。”
尹深察觉出了他语气里的那点冷,有点退缩,但又实在不想安静下来听恐怖惨叫,于是硬着头皮找话道:“凌波微步的凌?”
男人顿了顿,像是深思熟虑了一番,才说道:“是陵墓的陵。”
尹深:……
怎么回事!这位一看就是大佬的家伙居然出奇地不会说话?都进了这个世界了,谁不想听点吉利的?!
这绝对聊不下去了。尹深四处寻找卓亦签的身影,关键时刻还是觉得这位出口成脏的发小比较可爱,他现在极需要听卓亦签骂人来洗洗耳朵。
尹深像只小动物似的伸着脖子找人,摆动的剪刀活像某种高科技望远镜,但一只眼睛毕竟能力有限,没瞧见人,火堆那边儿又有动静了。
活动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红衣男人把布蛹拆开,他需要做的是拿出里面的骨灰,然而当他轻车熟路地撕开布蛹时,却摸到满手焦黑的油腻,顿时臭气熏天。
“啊——”
一米八几的红衣大汉大叫着从台上跌下来。短暂的寂静之后广场上乱做一锅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布蛹里面居然真的裹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此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若不是刚才的惨叫,怕是连是男是女都无法确认。
血社火最忌讳中断,弄不好会绝了整个村子的福泽。
村子里的人见状,顿时一拥而上跟社火班子争执开来,刚才那红衣男人缓过了劲儿,终于开始试图解释,说他们会负责,并且所有的人都不会走直到找出这个被烧死的女人是谁,然后重新举行社火。
现场太过混乱,尹深被挤到了一边,李陵舟看了尹深好几眼,终于伸手去抓他眼睛上的剪刀。
“哎?干什么?”尹深大惊。
“他们顾不上我们。”李陵舟说着,手上一用力,把剪刀硬是掰下来了,尹深右眼依旧睁不开,但总算份量轻了,压力顿时大减。
此时也终于看清了这把剪刀的模样,是那种极其尖锐的大剪刀,类似于鱼贩子用的那种,尹深接过来,刚收进兜里,又看见李陵舟把自己背上碍事的剑柄给掰了,拿在手里转着玩。
过了段时间,或许村民和班子达成了某种共识,红衣男子垂头丧气地把大家伙召集过来,说道:“今天发生了这样的意外,都怪我一开始偷工减料,没有按照老规矩起卦,但如今活没办完,肯定是不能走的,我已经跟村里的人商量好了,咱们暂时住几天。”
“住哪啊?”一个年轻的男孩说道,他是最普通的扮相,头顶着一把斧头,想来也尝试过给弄下去,却失败了,斧头歪斜着。
“就这儿!”红衣男人指指地面,道:“人家没地方给咱住,大家将就……”
“那不行!”另一个人说:“这儿还有姑娘呢!”
尹深刚没注意,现下才发现他们这群人里确实有三个女人。
其他班子里的人也不乐意,纷纷借着茬起哄。
“那咋办嘛……”红衣男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