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早让承恩公收买的一位太医上门,假借给那位有孕在身女官看诊的名义仔细验看过那几包药末。
没拿到药方,太医也只能推断这些药末熬制出来的东西的确没啥味道,也的确有毒,但能不能像对方所说的那样控制住服药的这个人,太医不敢作保。
所以还是得事先找人试一试。
太子偷摸做试验,姬玉衡休沐回来继续上班。面上平静一片内里波涛暗涌持续到初秋,皇帝派出去的先锋一连打了三场胜仗,太子也按时迎娶了表妹,承恩公家的大姑娘。
原本太子有些嫌弃父皇不得不给他选定的妻子,但相处三天过后他的心态就变了:孤这是如虎添翼!
看着太子有意冷淡,但与别人说话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自得,走路生风的模样,小光团都忍不住说,“太子这是生怕皇帝不知道承恩公许下重诺了吗?”
姬玉衡意味深长,“天亮了,太子该被废了。”
太子大婚一个月内,五皇子和七皇子也先后成婚。
姬颖出嫁时点明让四弟背她出门……毫不介意把她们姐弟与身为嫡长子大哥的生疏摆到台面上。
姬文辉并没什么反应,而他的嫡长子再最初的惊讶过后恢复了惯常面无表情的模样。
姬玉衡看得挺透,“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夺嫡失败,姬文辉自己都不能善终的话,万事不沾的嫡长子还能保住承文侯的香火。”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便宜大哥估计心里确实和其余弟妹都处不来。”
小光团道:“姬文辉的原配因为丈夫过于万人迷才郁郁而终。原配的儿子心里有芥蒂很正常。”
“嗯。”姬玉衡把便宜四姐送进大轿子里,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姬颖则拍拍弟弟的手,小声道,“放心。我才不吃亏。”
姬玉衡相信四姐能笑到最后,但是原著里在新婚的那段时间七皇子还是比较不讨喜的,“有事儿别憋着。”想起自己侍弄花草收集提纯出的几小瓶液体,“弟弟别的本事没有,让他病倒在床还是办得到的。”
姬颖再次笑出声来,“好的,姐姐知道了。”
接下来婚事都按着流程走,无须赘述。大婚后七皇子和四姐回门,姬玉衡看这对夫妻演出来的融洽成分居多,但七皇子时不时会关注四姐一下,四姐和七皇子若是视线交汇,她也会笑眯眯做出回应。
两个人互动起来倒不勉强,姬玉衡自此放心了不少。
话说得志便猖狂这话很适合太子。自认占得天时地利人和,太子也不再有耐性,他打定主意要趁着秋狝人多嘴杂的时候动手。
秋狝之前,他就在乾清宫里当着父皇和承文侯姬文辉的面儿,点了姬四郎伴驾。到了京城之外的皇家猎场,刚刚扎好营帐,他便假惺惺叫上一众侍卫和詹事府随行官员一起出门散散心。
秋天的草原,已经挺冷了。回到太子豪华的营帐里,太子又主动表示做东,请众人吃酒烤肉,都不需要什么借口,“憋了大半年难得松快松快。”
太子兴致这么高,谁还能泼冷水?自然纷纷应是。
而承恩公大姑娘如今的太子妃也夫唱妇随,准备邀请随行官员的女眷们一起聚一聚。她这边正给女官内侍们分派差事,宫女忽然跑来禀报,说是七皇子夫妇来了。
父皇就在不远处的大帐里召见宗室和勋贵们,太子妃心如明镜,她只要说不,父皇那边只怕立时就知道了……这不明摆着告诉父皇太子和她心里有鬼吗。
而且七皇子夫妇来了,她敢说五皇子夫妇得到消息也必会来凑热闹。于是她吩咐宫女悄悄去跟太子报信儿,她则披上大氅,亲自出去迎接七弟和七弟妹。
半个时辰之后,太子坐主位,左右手边分别坐着他两个异母弟弟。
姬玉衡则坐在詹事府几位官员之间,距离姐夫七皇子颇有点距离:难为太子煞费苦心。
在小光团的监测之下,他手边的热茶和最初几盏酒都没有问题,但当周围人温酒热食下肚,气氛热烈起来的时候,内侍再奉上的酒……就是加料的了。
姬玉衡比较好奇,“喝下去会怎么样?”
小光团道:“微弱成瘾,强烈致癌,算是当年算计先太子的‘神药’温柔改进版。”
“太子想控制我,手里的所谓解药只能是高级止疼药了。”姬玉衡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真正的解毒方法,原主的亲妈王夫人可给儿女都留好了,他满不在意道,“我再给太子加点柴。”
趁着盯着他的内侍跑走报信儿的机会,姬玉衡开了自己提前预备的小瓶子,喝下去了小半瓶。
姬玉衡前后种了小一年的水仙马蹄莲夹竹桃和南天竹……从这几种有毒植物中精心提取的药液效果重点不在于毒杀,而在于诱发过敏。
在此之前,姬玉衡可是十分小心且断断续续测试过原主这副身体所能承受的剂量。
一刻钟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姬玉衡的脸还有脖子已然通红一片,红到再老眼昏花都得瞧出不对劲儿来……在场众人大多见多识广:这是过敏了!还很凶险!
太子脑子里立时就是“嗡”的一下:他固然带着承恩公买通的太医,但老五老七都在场……此时老七已然起身冲着姬预走过去了!
七皇子拉住小舅子的手,一使劲儿就把小舅子扛在了背上,“我带他去找太医!”
太子忙道:“不成!”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急中生智再找补道,“他这个样子如何能轻易挪动?先让人歇下,等太医过来。”
这话听起来挺在理。
姬玉衡就让七皇子放在了太子营帐内的贵妃榻上。
七皇子仔细端详了一番,感觉小舅子情况不太妙。他并不知道多少隐秘,只是觉得让太子相熟的太子来给小舅子看诊,小舅子兴许会有性命之忧,而在太子地盘上他又使唤不动谁,干脆亲自去找父皇告状了……从太子营帐到父皇的大帐,他跑个来回未必需要半盏茶的时间。
七皇子扭头出门,太子便凑上前来。
姬玉衡装着神志昏迷,略等了一会儿,直到小光团提醒他“脚步声越发密集”的时候,他猛地睁眼,对着身带酒气的太子有气无力道,“你知道我的身世了?我一直等着这一天。”说完他眯起眼睛微微一笑,“殿下,您的太子做到头了。”
太子只感觉一股子邪火只冲天灵盖,而他双手微微颤抖,但他仍然下意识地卡住了姬预的脖子,开始用力,声音沙哑至极,“你是父皇和王氏生的贱种又如何……”说到这里他肩头一凉,随即涌起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用尽全力扭过头,只看到了他眼圈微红的父皇。他再看向自己伤处,那捅穿他肩膀的长剑另一端正握在他父皇手中。
他真的很久没见过父皇情绪起伏了……是了,每年的某个时间父皇总要独处几天……和母后的忌日相差不远。
现在他终于恍然:那许是王氏的生辰吧……他双眼一闭就此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