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流风点了点头:“有劳。”
说话间,耳畔已经传来了车马的响动,很快的,一辆马车在风雪飘摇中出现,车内的人探着头,当看到路边那道熟悉身影的时候便叫道:“大哥!”
蔡流风听到这叫声,脸上的笑容稍纵即逝,那边蔡采石也早迫不及待从马车上跳了下地,只是他身上带伤,行动到底有些不便。
蔡流风扶住了蔡采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回,终于轻轻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难得地温声道:“回去再说吧。”
蔡采石却见哥哥的衣袍跟风帽上都扑了好些雪,简直如一个雪人似的,便知道他等了很久,忙抬手给他掸去身上雪,一边道:“哥哥何必在这里苦等。”
蔡流风看了眼那依旧风雪交加的来路:“不过是早一点儿见到早好罢了。”
采石只以为是说自己。
众人进城,回到吏部,侍从奉了滚热的姜水给众人驱寒,蔡采石洗了手脸喝了汤水,靠着火炉,这才舒了口气。
当即便将前往襄州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蔡流风,又道:“多亏了小奇去的及时,不然的话我跟小林子只怕都给埋在沈府的那密室里不见天日了”
蔡流风垂了眼皮,是为掩住眼中的异色:“在清吏司这么久了,还是这么冒失。要是没有人去救你们呢?”
蔡采石笑道:“其实我知道小奇接到我的信后一定会去的,她若去就无碍果然如我所料,不过这次委实吃了大亏,以后我们行事自然得越发谨慎。”
他倒还懂得反躬自省。
“你知道就好。”蔡流风淡淡道。
“对了,”蔡采石又拿出带回来的秦知府等的口供,“详细都在这上头了,哥哥看过便知。”
蔡流风接了过来,却并不忙着看,只对蔡采石道:“出了这趟差,家里也惦记的很,如今既然已经交接,你且回家去一趟吧。免得太太总为你担心。”
蔡采石虽然也念着家里,但毕竟在清吏司历练了这么久,自有气度并不着急,只道:“哥哥若有吩咐只管说,我不忙回去。”
“让你回你就回,”蔡流风说完后,却又一思忖道:“还有一件事我先告诉你,你不在家这段日子,太太曾经有意要把那个荫廷侯的女儿许给你。”
蔡采石听得一愣:“荫廷侯啊?!庞姑娘?”
“你好像跟那女子见过?”蔡流风问。
“当初在秋浦、曾见过的,不过”
“不过怎么?”
蔡采石挠挠腮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对她印象颇佳,那位黄夫人也显得很慈蔼贤良,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我才知道小奇说的对。”
“小奇?”蔡流风下意识问了这句,才又有点后悔,他本来不该对无奇的事情再多生一点好奇心的。
蔡采石却不知兄长的心情,只道:“是啊,当时在秋浦的时候小奇就说那位黄夫人非同一般,叫我留心点之类的。我还觉着她多心了可后来,经过咱们家里发生的那件事后对了哥哥,娘总不会给我把亲事定下了吧?”
“本来是要定的,”蔡流风不动声色的:“我觉着、那女孩儿不是良配,于是私下跟爹说了,后来太太就没再起这个念头。”
那位荫廷侯的遗孀黄夫人手段高明,不知她怎么撺掇的白夫人,夫人居然想让蔡采石娶那庞小姐。
只是蔡流风看的出来,这位夫人心计太深,不过是看中了蔡家的权势罢了,而且那位小姐也不像是什么贤良之人,先前还欺压过无奇。
蔡流风原本担心蔡采石对那庞小姐也有意思,可刚才听蔡采石的口风倒是跟自己的主意一样,心里这才宽慰。
因为就在蔡流风出主意,让白夫人拒绝了这门亲事后,黄夫人却如往常一般来往,毫无异色,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让白夫人很佩服她的涵养。
果然蔡采石松了口气:“多亏了哥哥,不然的话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蔡流风道:“你不觉着我是在阻断你的姻缘就是了。”
“那怎么会,哥哥跟小奇一样,都是为了我好,我岂会不知道?”蔡采石说的话里,三句不离无奇。
蔡流风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行了,赶紧回府去吧。”
蔡采石答应着起身刚要走,突然想起林森的事情,便道:“哥哥,你怎么不问我小林子他们如何?”
“哦,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自不必问。”蔡流风头也不抬地说。
蔡采石有点疑惑,虽然他带回来的口供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人证,如今连他都在路上听说林森押解的犯人都在客栈里给烧死了怎么蔡流风一个字也不问?好像还不是很关心。
毕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既然有人连他都不放过,那么那客栈走水,当然也不会只是个巧合而已。
是有人暗中想要把跟襄州有关的一切都抹除掉!
在蔡采石疑疑惑惑地去后,蔡流风定了定神,这才把他带回来的口供等都看了一遍。
用了半个多时辰便看完了所有,蔡流风将案卷等搁下。
脑中一空的瞬间,蔡流风方才聒噪的那些无奇如何找到并救了他们,怎么设计诓骗贼人现身,如何发现那书柜中的蹊跷等等等蔡流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又想到她身上去了。
抬手揉了揉眉心,蔡流风淡淡一笑。
他们两人,不过是
有缘无分罢了。
蔡流风并没有立刻将证供呈上,这让已经收到风声并准备群起而攻之的那些人大为失望。
又过两日,他们的气已经有些泄了,忍不住派人主动前来质问。
这天,皇帝难得精神好了些,例行早朝。
朝堂之上,蔡流风便将蔡采石从南边带回来的证供呈上。
起先因瑞王殿下已经不在朝中,一应卷宗都会先递送给六部尚书共同审议。
李太监将证供转递给皇帝,皇帝看了几页,灰色的眉毛皱紧,冷道:“给各位大人看。”
李公公忙又转给几位尚书传阅。
此刻天不亮,金銮殿上虽灯火辉煌,却仍驱不尽那幽淡的暗夜之色,各位大人的脸色也在灯影中变幻莫测。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皇帝问:“各位爱卿觉着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兵部林尚书欲言又止,礼部尚书蔡瑾玄也未发一语,只有吏部的周尚书说道:“皇上,私吞军需粮草,乃是诛九族的死罪,且犯案的竟还是地方官员,必当严惩才可。”
林尚书点点头。
但周尚书话音刚落,便有工部出来反对,只说口供未必是真,若没有人犯到场,不能轻信。
毕竟如今人人都知道那些人犯等都在半路给“杀人灭口”了,除非是包青天可以审鬼。
户部任侍郎甚至当面斥责蔡流风御下不力,办事不明等等,气焰颇为嚣张,气的周尚书不由也咳嗽起来。
面对质问,蔡流风并不急躁,只说道:“既然如此,按照各位大人所说,只要有了人证,便能佐证这口供是真的了?”
任侍郎冷笑道:“这还用说?可惜你清吏司的人无能!好好地竟然会让人犯死于途中。”
蔡流风笑笑,朝上道:“皇上,如今清吏司林森已经押解了犯人在宫门口,请皇上传他们进殿面圣,便知真假。”
话音刚落,任侍郎等色变,其中一人道:“蔡郎中你说什么?秦知府等人不是已经殒身火场了吗?”
也有人道:“难道、难道你敢欺君?”
面对骚乱的群臣,皇帝却冷静的出奇:“蔡流风,怎么回事。”
蔡流风不理众人,只向上道:“皇上容禀,微臣从始至终都没提过人犯等殒身火场等话,这想必各位大人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罢了。”
众人哑口无言,有的人已经心惊胆战。御座上皇帝却淡淡一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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