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凶手宁微(1 / 1)月满维扬君知否首页

第十七章    很快,岳知否就意识到,洪青当时对白维扬的推测是错误的。洪青说白维扬可能是真心想好好在京里当官,为国效力,但很快,岳知否就发现,白维扬返回京畿当官,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这么些日子里所受的冤屈和苦难并没有让他安分下来,比起麒麟台上书名画影,他还是宁愿一辈子不把十年间扬州梦醒。    对于未来他是这么说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哪,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啊。你看韩退思,十几天前还是只手遮天的,现在还不是只能躺在府里养病,眼睁睁地看着区区一个京城治安官,把他辛辛苦苦养的上京卫全收编做衙役了?依我所见,与其去想怎样把老头子他们接回来,翻身当大官,还不如铺好后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辞官走人——”    洪青听到这里,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道:“四公子,你这人真是一点远大志向都没有啊。”白维扬:“哈?你和我说志向?”说完意识到他现在在京城,周围随时都可能有人监听,他又说道:“圣上英明,朝上文武百官都是王佐之才,白某才疏智陋,不差我一个。”    白维扬看不起京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墙头草,甚至看不起只顾内斗,不顾大局,贸然听信韩退思的话,在战争即将爆发之时,将卫国人最忌惮的白玄流放的圣上。但是为了在京里能安稳地休养生息,他忍了。圣上试探他,说他在危难之时救回了韩锐,保住了泰州,问他要什么奖赏。白维扬不提把白玄接回来的事,他想也不想,开口就要了一千金。    之后多疑的圣上甚至让好些白玄曾经的政敌,派人去拜访白维扬,给白维扬送去各色珍宝。白维扬明知道这些都是当年对他们家落井下石的人,但还是笑着接待了他们,顺便收下了他们送的礼物。    送走他们之后,白维扬一转手就把这些珍宝都给了岳知否。他说:“这些东西,全是以后他们借机诬告我们的证据。全拿去卖了,一件不要留,换成银票,你带着。”    岳知否清楚,这时候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监视着。她第二天就改换男装,带着这些珍宝,悄悄北上,折价把东西分散地卖给路过的北方商队。    返回京畿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为了不让和她交易过的人认出她,她一回京城,就换回了女装。    卫国人错过了攻城的机会,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都只是围在城外,按兵不动,等待着下一个突破的时机。战事稍歇,京畿城里又恢复了热闹。早上的青云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前些日子都收回去了的旗招,此时又都悬起来了。城市里一派繁华景象。    岳知否一边走,一边去看街道一旁墙上贴着的布告。她远远地看见墙上贴着的布告,绘着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容。    奇了,敢在京城里闹事,被满街贴布告通缉的人,本来一年都没有几个。何况还是个女子。悬赏抓她的布告早就撤下来了,除了她,还有谁能被挂上去通缉?她皱着眉头,走了过去。    走近几步,她就认出,这布告上画着的年轻女子,正是韩退思的妻子宁微。    她一惊。她不过离开京畿五天,印象中那个温婉文静的宁微,怎么就被通缉了?她再向前几步,这下她看清了画像下面的字。    上面说,韩退思在两天前辞世,是宁微在送到他房里的药汤中下了毒。如今宁微下落不明,朝廷悬赏十万金,寻找这个毒杀左尚书仆射的女子。    岳知否将布告上的字快速看了几遍,呵的一声,冷笑出来。    宁微杀了韩退思。骗谁呢。宁微她前几天才见过,那时候白维扬把韩锐送回将军府,所有人看着这个曾经的宿敌,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有恐惧之色。唯有宁微,堂堂正正地立在那里,看白维扬的神色中,只有愤恨,没有畏惧。将军府里任何人都有谋杀韩退思的嫌疑,唯有宁微,一点可能也没有。    青云街上人来人往,站在路旁看布告的岳知否,隐约察觉到,背后有另外一个人,和她一样伫立着。她退开一步,侧过身去,目光向身后扫去。她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孤零零地立在人群之中,看着她,脸色惨白。    岳知否眯了眯眼,再细细去看。她这才看清,身后的那个人,看的不是她,而是墙上的布告。    岳知否曾经在花轿里仔细描摹过宁微的容貌,纵然现在站在远处的宁微,换了一身宽大的粗布衣服,脸上抹了灰土,岳知否还是很快把她给认了出来。与此同时,宁微也认出了岳知否。她一双浮肿的眼睛倏地一睁,接着她便如同望见了猎食者的兔子一般,慌不择路,转身就扎进了人群之中。    岳知否在后面想叫住她都来不及了。宁微千金小姐出身,根本不知道如何躲开追捕,她这样在城里跑,肯定很快就会把追捕她的衙役引来。她望着宁微往皇城的方向跑,便走到青云街街口,转了个弯,绕到人少的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而宁微,此时仍在街上慌乱地走着。她虽然穿得和街上千千万万寻常百姓一模一样,但她时不时回头去看身后的动作,还有惊惶的神色,都在分明地告诉街上的人,她是个被追捕着的人。宁微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太慌张了,她转过一个巷口,背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出刚才岳知否回头看向自己的情景。宁微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经过刚才一番惊吓,她整张脸都是冰冷冰冷的。她贴在墙上,悄悄往外面看,路上人来人往的,但人群之中,并没有岳知否的身影。她松了一口气。在离开将军府的四天里,她经历的恐惧比之前十几二十年来的还要多。    只是刚喘过一口气,她便听见外面有衙役的声音。    “有没有看见一个瘦小的,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在这里跑过?”    宁微扭头看一眼自己所在的巷子。京城里的街巷纵横交错,逼仄的巷子两旁全是竖直向上伸展的楼房,站在这里,仿佛身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十几年来,她都不曾踏足这城市的街巷。她看着阴暗的巷子,颤抖着,到底没敢往里面跑去。她听着外面的路人回答衙役道:“往那边去了——”她呼吸不过来,她转了个身,贴着墙站着,动也不敢动。    墙壁的冷意透过后背的衣衫,沁进了她的体内。她浑身都在颤抖,外面的脚步声愈发近了,她不敢去看,又不敢不看。她怯怯地用余光去瞄,巷口的墙壁后面,突出一张僵硬如泥塑的脸,她惊得几乎尖叫起来。    但到底忍住了,她看着那张僵硬的脸在身旁经过,才恍然惊觉,这次来的不是城里的衙役,是上京卫。她听着上京卫们从身边经过,在他们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那方狭窄的视野中的时候,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恐惧了。她一转身,就绕出巷口,再一次扎进了人群里,跌跌撞撞地奔逃。    上京卫反应比寻常衙役要快上不少,在宁微转身跑出的那一瞬间,前面的几个上京卫已经回过身来了。站在队伍最前面的贺云一声令下:“包抄!”上京卫们立即分成了几个小队,朝着几个方向跑去。    宁微在街上逆着人流跑,她根本不知道这城里哪里是可以埋伏的地方,没走出几步,身旁的一条巷子里便闪出几个人影来。宁微一抬头,就望见一个上京卫拿着没出鞘的剑,一剑就往她背上敲来。    街上人多,上京卫出现的时候,人们都尖叫着炸开了。宁微生得瘦小,被身旁一个逃窜的路人撞了一下,站立不稳,就往街道一旁的台阶上跌去。上京卫的剑鞘堪堪擦着她的背落下,宁微吓得连疼也顾不得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夺路而逃。    刚站起来,前面的人群又尖叫着四散躲开。宁微知道前路已经被堵了,急忙转弯,一转过身去,贺云那张僵硬的□□脸,就在不远的前方。她已经顾不得去想之后的事了,她看见旁边有条楼梯,想也没想,转身就往上爬。    爬上二楼之后,她已经筋疲力竭了。这是个酒家,里面的人还在吃饭,他们并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几乎每个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灰头土脸地跑上来的人。宁微怕店里的伙计看见自己,怕被他们赶出去,于是低着头在路上走。她挑着人少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就走到厢房外面的走廊上去。这长廊安静得出奇,她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就在回过头去的那一瞬间,一个人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宁微就被人拖进了屋里。    那人把她拖进来之后就把门掩上了。宁微感觉到自己嘴上的手缩开了,她连着吸了几口气,缓过来之后,她扭过头去看抓她的人。那人却没有试图去遮掩自己的相貌,她立在墙边,静默地看着宁微。    宁微怔住。    而后她旋即从身上摸出一柄尖刺来,迅速向对方身上刺去。    岳知否眯了眯眼,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她望着那柄烙着特殊印记的尖刺,道:“韩退思没死?”宁微抬头看她,并不答话。岳知否:“他在哪?”宁微沉默,然后忽然将手挣开,握着尖刺,就往自己喉咙上刺去。    岳知否劈手将尖刺夺过,宁微被她撞得后退几步,鞋子在木制地板上擦过,发出哧的一声。长廊外面原本还有声音,在这哧的一声过后,外面忽然安静了。    贺云的声音响起:“搜查这些房间。”    明知道这回逃不掉了,宁微的恐惧反而消散不少,听见贺云的声音,她不觉蹙起眉头,向来温婉的她,眼里竟隐约升起了怒火。    岳知否就在一旁看着。宁微给韩退思下毒是假,甚至韩退思已死也是假的。看宁微的反应,这两件事情,很有可能都和外面的贺云有关。    这个叛徒。    上京卫一扇一扇门地推,他们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岳知否把尖刺别到自己腰带上,转身看了窗外一眼,道:“跳下去。”    宁微惊愕地看了窗口一眼,又看她一眼。    岳知否:“他料定你不敢跳。我在下面放了垫脚的东西,跳下去。”    宁微不敢相信此刻帮她逃跑的会是岳知否。但上京卫已经在外面了,她来不及去想岳知否此举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图谋。宁微咬咬牙,转身走到窗台。她往下看去,楼下的确堆了几个箱子。她回头一看,门外已经映上了几个黑影。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宁微在最后一刻咬牙跳了下去,上京卫们推开门,只看见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岳知否站在帘子后面,她看着宁微从箱子上爬下去,磕磕碰碰地往北边跑了。她转而又看向门口双手环胸,指挥上京卫们搜查房间的的贺云。    好久不见哪,这位曾经的同僚。    岳知否看着他警觉地往帘子看来,她没动,等着贺云走到帘子前面。她忽然摸出宁微防身用的尖刺,隔着帘子,她一刺刺出。贺云灵敏地闪身一躲,岳知否趁机跳上窗台,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