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月执念难解,本事却稀松平常,”荀若素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却还是回头问了声,“婴灵通常不分是非对错,顽皮且凶恶,留给你可以吗?”
“……”这个人啊,总是有闲心关心别的。
薛彤倚在床边上,半垂眼睑小声笑了笑,“厉鬼也惧我三分,婴灵又算什么?”
“知道你厉害,”荀若素无奈,“别大意吃了亏。”
本想提醒她加件衣服,然而这寮房里除了湿漉漉的被子就是一件单薄的防晒衣,薛彤最终将话吞下,没再说什么。
这场雪下得有鹅毛大,转眼之间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更像被晃动的水晶球。
明月高悬在树顶,荀若素穿过院子时,蝴蝶的振翅声都显得庞杂,槐树的影子动了动,想跟上陌生人的脚步,却听薛彤隔着窗户问了句,“你去哪儿?”
槐树的影子猝然收回,不再轻举妄动。
对面的寮房是陈槐月曾经住过的地方,因为主人的归来,白天还堆积在角落的霉斑疯长,木头的房梁上甚至孕育出了蘑菇。
陈槐月坐在梳妆台前,她的一张脸被当中裂痕错开,十七岁的姑娘,白皮杏眼,就是眼下有道清浅的疤痕,很明显,却也谈不上丑。
金红色的蝴蝶落在梳妆台上,忽然被股看不见的巨力撕扯双翅,从中间裂成了两半,蝴蝶栽倒,一半落于梳妆台,一半飘落在地,身躯抽搐着,竟从伤口处重新长出了翅膀。
一只变了两只。
剩下的蝴蝶跃跃欲试,都想给自己培育出双胞胎的姐妹。
陈槐月:“……”
荀若素:“……”
“以你的能耐伤不了我,除非你能就地变成恶鬼。”荀若素实在不想自家蝴蝶多上一倍。
“你别过来!”陈槐月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浑浊,她瞪着荀若素,“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吃了这孩子的魂魄!”
荀若素忽然顿住。
镜子里的陈槐月与她面前的这个稍有不同,魂魄通常没有影子,也没有办法在梳妆镜中成像,因此镜子中的陈槐月应该是另一样东西。
镜像的锁骨处烙着一个痕迹,是梵文的“回”。
“回”,永世不离的“回”。
这个字更像是诅咒,充斥着浓烈的疯狂和偏执,远不是字面那么浪漫。
镜像又道,“你们卦师只能渡,不能杀,我是陈槐月的一部分,你休想伤害我!”
蝴蝶在房间中乱飞,吓得她有点歇斯底里。
荀若素也不反驳,她将袖中剩下的十一张黄纸都拿出来,数钱似得掸了一下,镜像肉眼可见地犯怂,扁着嘴不敢再说话。
“我听说几十年前乡野之中有神婆,只要钱给的够,下蛊也行,咒杀也行,”荀若素站在陈槐月的身后,正对着镜子,“有时候‘穷’在‘报应’面前杀伤力更大,况且下蛊、咒杀,害人致死都只是从犯,给出财物的哪一方才是主谋,从犯量刑自然更轻。”
这些人就是钻了规则的空子。
按薛彤的话——“只有老实人才乖乖遵守规则,吃我们这碗饭的,哪个不是人精?”
镜子中的人没动静,它被荀若素戳中了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