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初像是被那绿豆酥给噎住了,面色通红地开始咳嗽,而成晓风看着却很冷静,他问叶小舟:“少爷确定吗?”
“我很确定,”晨时伺候他梳妆的大丫鬟在他唇上抹上的口脂早已被他舔光了,如今他的唇上只余下了略带苍白的粉,“都不必看见他的脸,只要一听见他的声音,我便能认出他来。”
成晓风思忖了片刻,面上冷静的表象忽然消失了,他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之色:“这位宁王若是你口中的阿旼,那他便是你那位继母的亲儿子……可他是宁王阿。”
叶小舟方才与景旼对峙时,脑中一片混乱,倒是没有细思,如今听成晓风说来,他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原来江抚柳不是位普通的弃妇,景旼也不是她和哪位野男人诞下的野种,而他父亲叶弘方先是纳了江抚柳为妾,又将她扶正,这岂不是惹上了侮辱先帝的罪名吗?
“这是要杀头灭族的大罪,是吗?”叶小舟不寒而栗,“那我爹他……不是因为贩卖私盐、私造铁器的罪名而入的狱,而是因为皇帝想杀了他,要保留皇室的尊严,是不是?”
是与否成晓风都不敢轻易回答,但叶小舟所说的可能性的确最大。
“可我爹……那时候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江抚柳与景旼顶着这样险的身份,兴许是活不到现在的,那自然不也就没有如今的宁王,也没有叶家的江夫人了吗?”叶小舟不解道,“如今他却要我爹的命,如此不是恩将仇报吗?”
成晓风沉声答道:“少爷可曾听说过晋惠帝的第四女临海公主的故事?”
叶小舟隐约记得似乎听叶弘方说过这个故事,公主流落民间,又落入人贩之手,后被一户姓钱的大户人家买作婢女,但因为她到底是贵人出身,自然做不好下人,故而便饱受折辱。
最终司马睿称帝,公主逃出钱家,对着司马睿声泪俱下,司马睿震怒,而后钱家被族灭。
叶小舟那时听着只觉得有趣,但没想到,这种事竟翻了个版,这样应验在叶家上。
“哪怕钱家不曾折辱过临海公主,他们的结局也是一样的,公主沦为庶人家的下人……皇帝不可能容忍皇室的尊严被庶人践踏。”成晓风说道。
叶小舟好容易才忍住了没哭,但声音里还是不免带上了些许哭腔:“那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成晓风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样他这样的性子也难怪被人骗成这样,但他还是安慰他道:“不必着急,宁王既然早知这各个中因果,还敢让皇帝指你为王妃,他必然是有法子保下叶家的。”
“可他没有理由要保叶家,”叶小舟的眼眶发红,声音微颤,“他恨我,也恨我爹,他恨不得我们全死光了。”
“若他想要置你于死地,不会这样迂回,”成晓风定定然说道,“他只需使个法子让皇帝知道此事,便能轻而易举地将叶家摘掉,况且他是本朝唯一的亲王,哪怕不经过皇帝的手,想除掉叶老爷与你,都不算是什么难事。”
叶小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放不下心:“可他求皇帝给我与他二人指婚,皇帝必然要清查我的身世家底,江抚柳的事,断断然是藏不住的……所以说,皇帝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
成晓风不置可否:“如今少爷也只能去求求宁王了,除非……”
“除非什么?”
成晓风:“除非那位江太妃真的死了,从此以往,查无此人。”
叶小舟立刻便否决了:“如今我爹被困于牢狱之中,再说即便他是自由身,他必然也舍不得对江抚柳下手,更别说景旼了,他可是江抚柳的亲儿子……”
“少爷你错了,”成晓风打断他道,“宁王心里若真有自己的母亲,便不会求指这场婚。”
“此事一旦被皇帝知晓,第一个死的必然是江抚柳,叶家只不过是给她殉葬,少爷你想,皇室会接受一个诈死、而后嫁做他人之妇的太妃吗?”
陈梦初终于理清了这来龙去脉,她接口道:“所以无论这位江太妃是当真亡故,还是只是诈死,皇帝都会让她成为一具尸体,因为皇室的颜面不容亵渎。”
“可……这江太妃不是宁王的生母吗?他对自己的母亲,怎么也下得了手?”
叶小舟的语气里含着些许恐惧,他声音微抖:“他就是个疯子……”
与此同时,韩修平才推着景旼踏进了景华殿。
“臣弟拜见皇上。”
“不必多礼,等你许久了,”景泠仍身着今日去参加王府那场婚宴时的明黄曳地龙袍,他端坐在棋盘之后,“阿旼,陪朕下一局吧。”
景旼一抬手,韩修平便垂身退下了,景旼亲自推动了那木轮,停在了景泠对面,摆在他手边的是纯黑的棋子,景旼面上露出了些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