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冬没有想过再回到深圳,于是从新西兰离开后,她选择去了北京,梁冰在那里。 梁冰提前帮她租好了房子。其实梁冰本意是想让沈立冬住到她新买的婚房,但沈立冬坚持要在外面租房住,梁冰拗不过她,只好帮她在自己小区租了个单间。 沈立冬到北京的那天刚好是立冬,她的生日,梁冰拉着未婚夫为她接风洗尘顺便为她庆生。 这是沈立冬第一次见到梁冰的未婚夫。据梁冰说是一位搞IT的青年才俊,果不其然,一表人才,和梁冰站在一起般配的很。 趁着梁冰未婚夫去洗手间的功夫,沈立冬挽着梁冰的手臂笑着对她说,毕业才五年你就有房有车钓到金龟婿了,人生赢家啊。 梁冰也笑,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结婚。 沈立冬看着梁冰嘴角逐渐变得有些苦涩的笑容,知道她又想起了祝骁。 没有人不知道“梁祝”,“梁祝”在Y大是绝对的风云人物。祝骁是Y大学生会会长,凭着阳光俊逸的外表和无与伦比的口才,迷倒了一众女生。同样,身为Y大校花的梁冰身后也有一票追求者。 男才女貌,用在他俩身上最合适不过。只要两人一起走在街上,回头率甚高。 作为梁冰的亲闺蜜,沈立冬知晓他俩从相恋到分手的全过程。 大二,梁冰迎来了初恋,对方是学生会会长,大三的祝骁。 沈立冬当时还揶揄她,你这初恋的起点也太高了啊,一上来就是个学生会会长。这将来嫁人你得嫁个什么样的。不过这后半句沈立冬盯着梁冰脸上羞涩的笑容没说出口。 甜蜜都不足以形容两人当时的状态。用沈立冬的话讲,就是只要是两人在一起的地方,周围都跟着冒心形的泡泡,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得到恋爱的骚气。连沈立冬这种万年单身狗都想正经八本的恋爱一次。 有段时间两人像连体婴儿一样几乎天天在一起,有祝骁的地方一定有梁冰,有梁冰的地方一定有祝骁。有一次沈立冬忍不住向祝骁抱怨他占了梁冰太多的时间,祝骁没说话,微笑着搂过梁冰,两人旁若无人的相视一笑,沈立冬兀自向上翻了个白眼。 情到浓时,俩人也会提及结婚的话题,只是,学生时代的承诺大概也只能止步于学生时代。甚至那都不能叫承诺,最多是戏言。 祝骁毕业后留在了上海。最开始梁冰每个周末都会出现在祝骁的出租屋,两人缱绻在一起排解思念,后来祝骁开始以工作忙为由不再让梁冰每个周末过去,而梁冰那段时间也因为毕业设计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并没有把祝骁的借口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他当街亲吻另一个女生,她才恍然大悟。 她没有选择当街大闹,她不是那种会把场面弄得很难堪的女生。她只是过后找到祝骁对他哭诉着他的背叛,心底却还隐隐期待着他对她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他还是只爱她一个人。可他却从始至终站在那里眼眶泛红不做任何解释,最后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她是个上海女生。 那一刻,梁冰才发现自己输了,输的很彻底,因为她大概永远也比不过带“上海”这个前缀的女孩子。 她知道他们之间完了。 她止不住愈发汹涌的眼泪,于是她把火气撒在他身上,推搡着他,你去死吧,那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你怎么不从一开始就去找个上海小姑娘,你这个混蛋。 祝骁站在那任她推搡,抿着嘴一言不发。 终于梁冰折腾累了,冷静了下来,说,我们分手吧。 他看着她还挂着泪痕的脸,很想冲过去抱住她。 她在跨出大门之前对他说,我没有想到你也会走捷径。凭你的能力,你完全不用依靠任何人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没想到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是我看错了你。这样的你,不配拥有我。 祝骁被她唇边带着讥讽的苦笑灼伤,闭上眼睛,眼角缓缓地淌下了一滴泪。 “梁祝”最后没在一起,也没双双化蝶飞。 现实,是残忍的,童话,呵,是不存在的。 毕业后梁冰逃离了上海,去了北京。 她花了多久来修复自己的心情沈立冬不清楚,但她知道她一定用了很长时间才肯接受另一个人走近她的生活。而那个人一定给了她足够多的安全感。 如今她要嫁了,只是她要嫁的人却不是她当初想嫁的那个。 都过去了。沈立冬轻拍了拍梁冰的手背。 梁冰迅速调整了情绪,问她,你呢,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没有,你知道我的,不婚。沈立冬笑着将热茶倒进自己的杯里。 吴若华和沈延年性格不合,自打沈立冬记事以来,他俩就争吵不断,吴若华不止一次向沈立冬抱怨自己怎么就嫁了个这样的男人,没有任何生活情趣,没有任何良好嗜好,思想上没有任何相通的地方,就连饮食问题都达不成一致。但沈立冬又能说什么,那是她父亲。 她反问吴若华既然如此为何当初不和沈延年离婚,吴若华回答她还不是因为你。沈立冬撇撇嘴。 他们的争吵就连在沈延年得病期间都没有停止过。沈延年因为生病变得格外焦躁敏感,他本就不喜欢吃吴若华做的饭菜,生病之后就更加厌恶,总是嫌弃吴若华做的食物难吃,甚至对她恶语相向。吴若华忍无可忍,站在楼梯上对着瘫在沙发上的沈延年怒吼,你真是难伺候,怎么着都不行,那你自己做吧,你愿意吃什么自己去做吧。然后转身上了楼。 沈立冬咬着嘴唇站在俩人之间的空地上,只希望能有个树洞让自己藏进去,让她不必再经历这些争吵。 可惜没有。 于是她走过去坐到沈延年身边,安抚着他因为激动而上下起伏的身子,别和她生气,你现在这种情况不能生气,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去给你做。 她向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父母之间的这些问题,小的时候每次吴若华和沈延年吵架他都躲得远远地。有次她听到吴若华和别人说,我们家孩子我们俩吵架她从来不做和事佬,人家自己把门一关,你俩吵你俩的,我还干我的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有的时候沈立冬甚至觉得她似乎才是俩人持续不停争吵的原罪。 沈延年回屋睡觉,她跑上楼去找吴若华谈话,你明明知道我爸那副身子不能生气,你干嘛还惹他生气,他都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你就不能让他多活两天吗?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吴若华也跟着哭,后来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不过这些都是发生在沈延年还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待沈延年吃不进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的争吵也就停止了。永远的停止了。 任何婚姻在沈立冬看来都是坟冢,她的身边没有相濡以沫的例子,朋友的父母不是婚内出轨就是离婚,像她父母这样性格不合整日争吵的也占了一半。 她对婚姻没有任何向往,不像大部分女孩子一样对婚纱或者婚礼有着特殊的情结,那张薄薄的纸对于沈立冬来讲并不是通往幸福的门票,而是通向地狱的通行证。 所以每次去面试,当HR问她是否有男朋友准备结婚的时候,她都会笑着对HR说,不用担心,我是不婚。 你呀,其实就是没遇上对的人,遇上了你会想嫁的。梁冰转头微笑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房昱。 沈立冬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将头转向了窗外。流光溢彩,车水马龙,冰冷的钢筋水泥,温暖的万家灯火,繁华的都市景象。遇见和告别堆砌的城市,成千上万的故事发生在这里。 那么那个对的人你又在哪里? 梁冰点燃了插在在蛋糕上的蜡烛,对沈立冬说,许个愿吧。 沈立冬瞅了瞅蛋糕上27形状的蜡烛,双手交握,闭上了眼睛。 27岁的她,已经经历了丧父,与死神擦肩。 27岁的她,来到了北京,不知道未来还有多久。 27岁的她,许了一个愿。 她对自己说,如果有生之年能实现这个愿望,她就可以毫无遗憾地去见沈延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