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再次睡醒的时候,古玄宫大殿多了个不速之客,来人着白蝶纹长衫,黛眉凤眸风华无双,坐在幻化出的摇椅上面,云白只是点头示意,并不做任何表情。 这人她是认识的,赤火旧友,位高权重,来自昆仑,行游四方,每过十年二十年就会来找赤火叙叙旧,喝喝茶,杀两盘棋,有时候还同夙玉外出打打野,活的肆意洒脱,却是她最喜欢的性子。 只是她素来冷清惯了,也不太熟稔,也就免了打招呼的规矩,只是今儿个这人却脸巴巴的凑过来,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云白仙君,你这是要去做甚?” 云白有些诧异,平静的答:“沏茶。” “沏茶?”那人眼里精光一闪,厚着脸皮:“常闻赤火道你茶艺高超,今儿个不如让我沾沾光,借一杯如何?” 开玩笑,以前若是想喝到她泡的一杯茶,那可要多少府中珍宝尽数送往玄灵殿,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云白正想点头,谁料赤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疙瘩里飘出来,阴阳怪气的打量着云白,嗡声嗡气道:“我们家云白泡的茶那可是贵重的很,你要拿什么换?” 我去…玉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还像护闺女一样护着她!你个老不死的!随即她扭头看向云白,试图唤醒她的良知,努力展示出自己很可怜巴巴的样子:“云白仙君,你看?” 云白眸中隐隐有笑意闪过,她也知道赤火只在玩闹,而且这位客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寒酸的,她点了点头,故作认真的道:“我看…赤火所言极是。” 玉笛默默捂住自己的胸口,恨的牙痒痒,默数了一下往日里被坑的财物,在心里扎了两个小人。 “好!”她肉痛的一点头:“改日就把我府中的紫铜鎏金二十四鼎全数奉入古玄宫。” 赤火凉飕飕的加道:“还有你那一对双龙纹金镯。” 卑劣!玉笛气极,余光却瞥见了云白嘴角的笑意,认命的一点头,老老实实应道:“行。” —— 柏月山,旧时创世之神盛焰在下界的居所,后来神界沉寂,柏月山也自动结成了一道天然的封印,神魔莫进。 赤火同玉笛站在结界处,叹了口气,朝略显担忧的玉笛颔了颔首,说:“你在这里等我。” 玉笛紧抿下唇,良久后,点了点头。 一瞬间,整个柏月山狂风大作,本来高挂着的太阳顷刻间化作虚无,并且还伴随着点点的雨滴落入土中。 “临涣,许久未见,你神力比之更甚往昔,我还有点招架不住了。” 话里虽是带着笑意,眼底却半分也不敢松懈,临涣性情乖张,谁知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但是,此刻若是有人在这里,必会惊的说不出话来,临涣?三界叫这个名字的,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一个,难不成还有谁会找死同创世之神取同样的名讳?所以,这里面真的就是那个创世真神吗?那又为何他没有同着神界界门一起被封印?再者,为何出现在这柏月山? 临涣一反常态的沉寂,透着微弱的光打量着赤火,半晌后,哑着声音问:“如今,是何时日了?” “上古历三十七万年。” 沉默了片刻,临涣从喉腔里发出一丝冷笑,他慢慢阖上眼眸,似是嘲讽的道:“原来已经过了万年。” “临涣。” 临涣打断他的话,倏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直视着赤火,吐出的话一字一顿,却如尖刀一般插在赤火的心口。 “原来离我被三界弃下的那日,只过了万年。” 赤火脚步一顿,只淡淡的解释:“没有谁弃你。” 铁链拖动在地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临涣站起身子,语气陡然加深:“那么,宁止呢?” 赤火呼吸一窒,有点语塞。 “万年前,你为了阻止我,将我镇压在沧积之地,逼得她最后自绝于焦山,今日,又何必摆出这样一副姿态,三界安危和宁止,傲战和你,不是都已经做了选择吗?” “临涣!”赤火双指泛白,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指责他埋怨他,可唯独你,唯独我,只有你我二人,不行!他语气冷森:“若我说,傲战,已经死了呢。” 没想到,临涣只是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出声:“死的好啊,他若不死,万劫不复之地,宁止一个人,多苦。” 赤火头一次用近乎看仇人的目光看他,似乎觉得不可理喻,他愤愤的转身,没有保持一贯的优雅,语气间甚至有些狼狈和逃避。 “今日,我只是来告知一句,封印我会解除,但是你若做出扰乱三界法规之事,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临涣讥讽:“当年若不是傲战帮你,你以为你可以轻而易举的封印我?莫不是忘了,我神力并不在你之下,真要较量,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可我知道,你不会亲手摧毁这一切的。” 临涣咬牙:“我会!” “你不会。” 赤火消失在原地,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你且看一眼这九州八荒,所有生灵皆是你亲手所创。别人不了解你,但是我知道,你不会。” “嘭”的一声,铁链被震碎,发出剧烈的响声,一股强大的恢宏之气铺面而来,九重天之上也有所撼动,天帝凝神闭气,神力拂过四海八荒,却没有感知到分毫,他敛起神情定了定心,继续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焦山之境的怪影,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 蛮荒沼泽深处,极北寒冰之地。 悬在半空中的冰棺倏然由内而外散发出银色的光圈,一个被家族派出历练的本来还在为自己分到极北之地愤愤不平的小树妖被吸引了过去,等她看清楚冰棺中那人面容的时候惊呼了一声,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美人。” “不想死的话,滚!” 语气杀伐果断,小树妖被吓了一跳,她一转身,却看见如此有杀气的话语是出自一个…小老鼠之口,顿时捧腹大笑起来,等她笑完,蹲下身子用双指拎起小老鼠,调戏道:“个头那么小,脾气还这么大?就不怕我把你煮来吃了?” 小老鼠胡须一挑:“小姑娘,你很有胆量。” 树妖嘴角一扬:“那是,我也不会怕一只老鼠啊。” 赤芒内心几乎崩溃:“……!盛焰神君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谁让你把我变做老鼠的?我堂堂…差点说漏嘴,你让我变做一只老鼠?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远在万里之外的盛焰,自然是听不到它的心声。 赤芒耷拉着头,从树妖手中一跃而下,以绝对强势的姿势做出保护冰棺的动作,狠厉的开口:“滚。” 可他这副老鼠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树妖憋着笑,努力让自己无恙,她可不想真招惹这只脾气很大的老鼠:“好好好,是我不对,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赤芒。” “我叫出篱,这个人,是你的主人吗?他叫什么?” 赤芒微眯着脸:“不该问的,别问。” “你不说,我就把他带回家啦,反正你这么小,也不能奈我何。” “你敢!” 赤芒原身何其尊贵,几时受过这般挑衅,只恨不得把眼前这女娃娃撕成碎片,又念及主人在侧,只得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