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一衣着紫袍的男子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晃悠着手中的折扇,嘴里时不时的轻吟着,当光点打在他的脸上,这才让人看清楚他的面容。 面若冠玉,眉眼潋滟,只是一袭简单的紫衣,却衬托的他尊贵万分,慵懒华贵。 “赤火。” 那人不应。 “赤火!” 仿佛从鼻息里发出来的声音,那人只是轻哼了一声,示意他听到了。 夙玉觉得有些好笑,这老不死的活的年月估计连自己都不知道了,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今日个怎还装忧郁? “赤火。” “嗯。” 夙玉本是九尾灵狐一族,又是最正统的一脉,向来飞扬跋扈惯了,本可以拍着屁股一走了之,只是这件事情不同寻常,想来也只有赤火能知道了。 “你来帮我看看这兔子到底能不能活?” 赤火只是抬了抬眼眸,然后飞快的阖上,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 夙玉和仙界大殿下镜夜数年前结下了梁子,前不久听闻镜夜在褐藻地闭关,还带着自己向来宝贝的灵宠看门,于是就潜入褐藻地偷偷摸摸抓来了,可是兔子一开口,得,抓错了。 她常年居住在古玄宫,本来是个急性子,又偏生摊上了两个波澜不惊的人,可把她闷坏了,好不容易找点乐子,自然就不肯放这兔子走了。 被夙玉拎在手里的黑兔子,正缩在一团,怯生生的打量一眼凶神恶煞的夙玉,又立刻把头垂下,用两只爪子捂着耳朵。 一系列的动作做的飞快,却把夙玉逗笑了。 “这只兔子好生有趣。” 赤火嘴角一扬:“你当真以为能吃了仙界大殿下灵宠还能完好无损的能是个善茬不成?” 这老不死的就这么喜欢卖关子,夙玉斜睨了他一眼,故意慢吞吞的道:“我再怎么瞧,也是个兔子精。” 赤火把她的小把戏看在眼里,也不点破,索性就不再开口。 夙玉等了半晌,看他真不打算开口,无奈的摊摊手,转过头打算服服软,至少得先撬到小黑的来历,谁让赤火资历老呢? 扬眉看去,夙玉却些微的怔住,细密的光点从窗子的缝隙里洒进来,星星点点的光团照在赤火的身上,他微阖着双眸,恰好应了人间戏本里这样的一句话,仿佛堕入凡间的仙人。 夙玉一笑,赤火本就是仙人,倒也符合。 摇椅轻晃,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岁月静好,亘古不变,仿似一副画卷。 夙玉轻轻拍了拍黑兔子的头,俯下身子把它放到地上,捏了决变了个笼子。 “小黑看家,我去接云白回来。” 云白,古玄宫挂名主上,自降生起就身娇体弱,每年中秋都得在九重天上的玄仙池中浸泡半月,以固灵体,今日正好半月之期将至,是以夙玉自当亲自前去迎回她。 早在万年前,夙玉由九尾灵狐化人,修的是狐族最纯正的法术,且她天生聪慧,灵力雄厚,在三界中少有敌手,过的那叫一个逍遥快活,除了需忌讳诸神外,人妖仙三界都能肆意纵横。 可是后来,神魔一战,四位创世真神陨落其二,神界元气大伤,界门被诸神合力封印,此后唯余仙界独大三界,若不是妖界有九尾妖狐和蛟龙两族,恐怕早就败落了。 夙玉惊恐神界败落如此快之余,心下倒是有些了然,神界主宰三界九州数千万载,天理循环必定相生相克,若是神袛陨落,上天便要动怒了,早早封了神界也好,以免祸及下界。 反正神界辉煌与落败,三界是谁人主宰,都与她毫无关系,于是她继续过她的潇洒生活。 直到某一日,有一男子紫袍加身,赤手空拳,连挑狐族十余洞府,无一人敢拦,消息传到夙玉府上时,报信的小灵狐急得满头大汗,只说来人并不伤害它们,只是毁了它们的窝,就连族长也没有办法。 夙玉银牙一咬,捏碎了手中正在把玩的玉件,双目危险一眯,很好!这个人,就是来挑衅她灵狐一族的尊严的吧? “来人!替本君更衣,让本君去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 彼时夙玉已步上仙巅峰之列,风头最盛。 她走的时候是战意十足,没想到只是打个照面,便输的一塌糊涂。 一招…她堂堂一个上仙,都没有在那人手中完整走过一招,可见那人灵力之怖,只是三界何时出了个这么了得的人物她竟不知道? 夙玉重伤在身,变作原形,是一只火红色的九尾灵狐,她虽心惊,却还是没失了血性,朝立在半空中的那人大声道:“夙玉技不如人,甘愿服输,只是阁下为何挑我狐族洞府,还望阁下能让夙玉死明白点。” 那人并不正面回答,眉梢一挑:“小狐狸,我不杀你,但你说甘愿服输,我若让你做件事呢?” 夙玉一咬牙:“什么事?” “我观焦山神力旺盛,不日便会诞出灵根,若灵成人,你答应我,护她永世周全。” “难道要本君当仆人?” 夙玉都已经想好了,要是真逼她当仆人,她堂堂上仙,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人轻轻一笑:“不是仆人,算做,友人。” 夙玉一愣,还没来得及发问,却被一团银色的光芒卷起至半空,银光来势强大,她挣脱不了,等行至那人面前,那人一点她的鼻尖,夙玉只觉周身一麻,咬牙切齿道:“你对本君下咒!” “只是共生咒罢了。” 完了,夙玉再也无力思考,共生咒,她永生永世都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灵根绑在一起了。 “你今年来的倒是比往年都要早。” 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回忆嘎然而止,夙玉定了心神,朝声音来源望去。 玄仙池坐落在竹林深处,夙玉从没踏进过,因为周围的五行阵法太过强大,她破解不了,不过云白倒是可以来去自如,夙玉也纳闷过,复又转念一想,云白乃灵根所成,自是与自己大不相同,不足为怪。 重重竹林中,一人款款而行,仿佛踏云而出,五官虽平平无奇,但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墨,每每对视总会有一种时光交错的沉寂感,仿似千年万年都只是一瞬而已。 夙玉一撇嘴,道:“还不是赤火睡了,我又担心你,所以早些过来了。” 说话间,云白已经行至夙玉身边,拂去了她肩上掉落的一片竹叶,淡淡一笑:“万年都这么过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语气间虽无甚起伏,但夙玉知道,她心里还是介怀自己灵力低微时刻需仰仗别人护着,念此,夙玉故意大笑,一拍她的肩膀,故作大大咧咧的道:“云白你可不太仗义,莫非你在怪我这万年没照顾好你?” “的确。” 云白一拂肩上搭着的手,安抚性的拍了几下,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率先朝前走去。 “你可要护好我了。” 留在原地的夙玉眨巴了一下眼睛,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急忙去追前面的人影:“等等我!” 身后的竹林慢慢合拢成阵,强势十足,银光笼罩而下,除了那人外,便不再许外人入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