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滞的马车缓缓往前移动,一辆接着一辆,车辙碾在细碎的砂砾和石子上发出嘈杂的声响。
薛明露仍旧愣愣地看着唐映枫,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眼瞳比一般人大,漆黑透亮,迎着山野里被封吹得翻腾的树影,粉唇微弯,甚至于现在看去的笑容都是柔和的,如果不是她方才的声音足够清晰,薛明露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姐,快上车吧,可以走了。”白杏道。
唐映枫向后退了一步,抱歉道:“路已经通了,我们也不必再让这位姑娘过去了。”
唐映枫拽着谢含卉上了马车,再掀开车帘时,薛明露已经转身往后走。
女子背影纤弱如柳,孱弱可怜,谢含卉难掩艳羡地多看了几眼:“这位姑娘长的是真美。”
唐映枫不服气地瞥了瞥嘴:“一般般吧。”
谢含卉听闻,转头打量着唐映枫的脸颊,仔细瞅了好几眼,嗫喏道:“她都是一般般,那姐姐你是什么?”
唐映枫眼刀一扫,谢含卉登时有些后悔。
唐映枫近几日虽对自己有些亲热,但两人毕竟还是有些旧仇旧怨的……
唐映枫忽然伸出手抓住谢含卉的耳朵,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再说?!”
谢含卉不知为何一下开心得不行,她握住唐映枫的手,哎哟地求饶了几声:“好姐姐。”
唐映枫松开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有些笃定道:“等我再长开些,定比她好看。”
谢含卉心里不信,嘴上却不敢再说了。她轻咳了一下,问:“我方才,可还行?”
唐映枫是前天傍晚交代她的事情,嘱咐她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以及什么时候下来。见唐映枫不多说,谢含卉也不多问。毕竟她姐姐这么讨厌,应该树敌颇多。
唐映枫轻飘飘地看了她的傻样儿,嗤了一声:“演得简直烂透了。”
谢含卉:“……”
又安静地往前行驶了一会,马车行近的速度再次放缓,还有不少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来。
唐映枫掀开车帘的一角:“杏儿,何事?”
白杏往前瞧了瞧,跑过来道:“七皇子的马车到了。”
心脏猛得一跳,唐映枫几乎是听闻他名讳的第一时间就掀开车帘看去,云鹤亭在地势较高的位置,即使前面挡着不少马车,从下看上去,也能望见七哥哥的身影。
那日在咸粟阁,她晕乎乎地在赵云怜的怀里睡着,那感觉像极了重生前在云雾里窥探他。
以至于刚睁开眼见到他时,唐映枫分不清究竟梦境与现实,她只是半睁着眼睛,抱着他的脖子拉紧了些,像他上一世养的小猫咪一样,用脸颊不停地蹭着他的脖颈。
蹭着蹭着唐映枫发现没对,这触感实在是太真实了……而且药效逐渐褪去,她能感觉到那副躯体逐渐发烫发硬……
她一下惊醒,看都不敢看赵云怜的眼睛,一屁股蹲儿坐到地上,又是着急又是道歉:“七哥哥……我……”
赵云怜似乎也有些懵,反正唐映枫没听见他的声音,直接起身跑了。
后来想想,唐映枫有些后悔,应该装作药效没退的样子再多占些便宜的……
以七哥哥这斩断红尘的样子,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姐姐。”
唐映枫回过头,谢含卉狐疑地凑近,看着唐映枫的粉白的脸颊:“你怎么脸红了?”
唐映枫一把推开谢含卉的脑袋:“你看错了。傻子。”
赵云怜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锦绣梨花袍,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云鹤亭旁是两棵百年古松,他长身而立便将那一片都变成了入画的景致。
这一片都是喧闹浮华,他却舒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唐映枫站在马车上,看着他的身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百花宴算是京城一年之中规格比较高的宴会,甚至往年皇帝也会大驾光临。毕竟百花宴说的是赏花,其实是诸位公子比较学识才情,歌颂前一年国家太平安乐之用,带了些政治色彩。
唐映枫天生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读的书全是兵书,在这样的场合,她向来都是吃饭的闲人。
上一世,薛明露凭借一首《叹春》名扬京城,从此声名大噪。而恰好柳秋荷跟自己一样,是个没什么才情学识的人,薛明露出名之后,柳秋荷主动结识。
而薛明露应该是对她与柳秋荷不和早有所耳闻,通过接近柳秋荷,又与柳秋荷闹掰赢得自己的同情心,最终以一副受人欺侮的可怜样儿成为了唐映枫的好友。
想到方才薛明露惊恐的眼神,唐映枫转过头,对不远处的柳秋荷轻轻眨了下眼睛。
云鹤楼是一个四周通透没有隔间的三层式结构,除了三楼只允许皇室的人进出,其余地方不设男女分席,赏花作诗,皆是寻常。
唐映枫在一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
三皇子赵怀亦早早到了,坐在三楼左侧的蒲团上,薛明露一进门便看到了他。
京城的贵女圈子泾渭分明,以唐映枫为首和柳秋荷那一伙关系并不好,而高迎彤跟柳秋荷的关系还稍好些。一进门,高芷珍、柳秋荷和高迎彤身边分别围了一群人,各自往一楼不同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