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快步前去,伸手搀扶住他,定国公再抬头时,疲态已经敛去了一半,又恢复成了素日威严精神的模样。
“你来寻我,是那三个小子有了什么动静?”
宗枕风哂笑随他走进书房,做苦命模样叹道:“我是劳心劳累的命,来你这国公爷的院中,问的第一句竟是我的差事有没有办好,那三个小子能当如何?好吃好睡,好着呢!”
“你是潇洒闲人,何必跑来来挖苦我,说自己劳心劳累?”听他一番抱怨,定国公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心神也轻松了几分。
宗枕风笑:“我是世上一大俗人,不然怎么会跑来你这?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二人说说笑笑几句,宗先生终于进入正题,将这两日三个傅之间的表现一一道了出来。明里宗先生只是日日教他们上课,随行而来,尽兴而去,显得十分随意,暗里他却命人盯着三人,一直暗中观察的三人的心性。
定国公听完,幽幽道:“老了,看人竟也有看岔的时候。”
他说的是傅华荣,傅华荣的父亲作为傅家一族的偏支,是那几个傅老爷之间难得有出息的一个,做到了兵部都给事中一职,虽说品级比三方老爷还低半级,只是七品,却真真正正的握有权力,负责监察百官,辅助皇帝处理奏章,折子甚至能直接递到皇帝面前,连他身为国公,现在除了上朝,私下想求见皇帝一面都难。
他见傅华荣之父有如此能力,又见傅华荣小小年纪便已有了秀才功名,本以为是个值当培养的,但已从他的行事说话中窥清了他的心性。
“小小年纪便考得秀才功名,是利也是弊啊,家里娇养,惯得为人骄纵自私,他又少年成名,自以为傲,见不得他人胜过自己,心胸狭小,骄纵又短视,若前方有个小挫折,努努力说不定也能跨过去,若是落下一座大山,只怕会被吞噬的连渣都不剩。”宗枕风做出点评。
定国公深以为然。说完,宗枕风又笑道:“义勇侯那独孙倒是个十分聪慧的,述而篇他们还未曾学过,傅鸣蘅竟能全数默写下来,确实是个读书的料!”他咋舌道:“自己本是弱势之局,却又反做一局,激对方起势,自己则做戏示弱,借用他人之力反将傅华荣。可惜此事做得还不够精密,留了个漏洞。”
见定国公看来,他兴奋道:“傅华荣知我爱惜书本,便想弄污他的书本叫我心里厌弃他,做事鲁莽蠢顿但倒也是会抓重点,傅鸣蘅反将他一局,做出自己受胁担错,勤奋用功模样,可惜他忘了将他自己那本‘整洁’的书带来了。到底还是稚嫩了些。”
定国公睨了他一眼,宗枕风忙又忙皱眉:“论语虽人人都学,但书也是我特意寻来的,这么两个人,将书本说毁就毁,半点爱惜之意都没有,着实可恼!”
他说完了,定国公却问:“你对傅温枢又如何看法?”
“傅温枢?”宗枕风一愣,倒是将他忘了,“三人中他既不如傅华荣骄纵桀骜,又不似傅鸣蘅孤傲聪慧,成日里只埋头读书,怯怯懦懦跟在傅华荣后头,我倒是很少注意他,但倒是个不错的,只性子需再明朗些才好。”
定国公呵呵笑道:“我倒是觉得他更为聪慧,知晓人心,心有成算。”
“哦?怎么说?”
“他家门第,是三人之中最为破落的,傅华荣桀骜凶狠,但若是屈服于高捧着他,他便无空去针对,傅鸣蘅自傲,更不屑于去做这种欺凌之事,那二人针锋相对,他只要做到服从忍让,不去招惹便有个好日子过,更甚着那二人鹬蚌相争,他虽不是渔翁,却也得了三分利,他们二人在书本上惹了你的恼,傅华荣却是个爱书惜书之人,你不会对他多看两眼?”
宗枕风闻言,摇头失笑:“我倒觉得他是个单纯的孩子。”
见定国公拧眉,宗枕风又道:“不信?国公啊国公,您到底年岁老了。”
定国公摇头:“在这里,要不得单纯。”他说这话时,方才的轻松尽数颓疲,明亮的眸中只剩冷肃。
宗枕风见状,只感觉头疼,忙不迭吩咐傅平寻了副棋盘来。
“陪国公您对弈两局,叫您疲惫些,回去了好直接睡下!”
“来来往往,我这国公府门前也是车马渐稀了,难得还有你肯来找我这根枯木,饮饮茶,下下棋。”
“可别,我只是个俗人,若非国公给的报酬足够吸引我,我可不来。”宗枕风笑,率先吃了他一子。
二人絮絮叨叨,而不知道这一切的傅鸣蘅赶回临流院,本以为会看见池知秋兴冲冲迎上来的身影,可迈进院子时,却并未见到她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