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先生要求的是他们辰时才去上课,对于池知秋来说这个点还是她酣睡正熟的时候,傅鸣蘅却已早早的起了来,虽已有小厮四里,但这三年的流放生涯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梳整自己,明明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一切动作却早已熟练地不像话,即便是这国公府里三房四房的同龄庶出少爷,都比他要娇惯些。
四里并不知其中内情,因为谭婆子之前不停瞎念叨,他便也以为傅鸣蘅只是那房老爷在外风流生下的私生子,原本应当是富家少爷,结果却在外受了许多苦,四里想着便有些心疼,还是十三四的少年仍单纯的很,懦弱却又善良,不得不说,他脑补了一件差不离的大戏,傅鸣蘅从水盆前直起身,转头便看见了他那奇奇怪怪的眼神。
怜悯、心疼、什么都有,黏黏糊糊的看着傅鸣蘅不由打了个激灵,这刚来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怎么现在成这样了?
定是跟池知秋学坏的!
他拾整好后便出了门,让四里领着他到了昨日来的宗先生的院子,不顾四里请求,挥手让他走了,独自一个走进了院子,这里也不是他的侯府,小厮也不是他家的小厮,他现在寄人篱下,做不成什么少爷的模样。
他本以为他来得算早了,不成想傅华荣傅温枢二人来得更早。讲学的地方在花厅东侧的书房里,屋子敞空,只摆了几张小书桌几个博古架,三人的书桌并排摆放着,傅华荣占了最中间的那个,见到他进来,抬头蔑了他一眼。
“还以为你有多如何向学呢?竟然这个时候才来,上次也是让宗先生等着你,啧啧,我劝你还是收拾包袱滚人的好!”
傅鸣蘅懒得理他,见靠近门口的已被傅温枢坐了,他径直走进最里头挨着窗口的书桌坐了下来,见桌上摆着一本典籍,于是垂下眸来翻看,文章晦涩,语句充满内涵,他看的有些许艰难。
傅华荣见他一直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感觉自己方才像个跳梁小丑,登时恼怒起来:“你聋了吗?我同你说话你没听见?”
傅鸣蘅忍下心中烦意冷飕飕道:“天光大亮,鸡都已经知道不需要打鸣了。”
“什么意思?”冷不丁这一句听得傅华荣没反应过来,四周一时静谧下来,只有耳边傅温枢细细默读的声音响起,而后他倏地反应过来,怒而拍桌,指着傅鸣蘅怒道:“你骂我连鸡都不如!”
傅鸣蘅无甚表情地收回了目光,傅华荣越想越气,耳边傅温枢的声音还在窸窸窣窣不停,他一脚踢向了他的桌子:“给小爷安静些!”
傅温枢一颤,当即止了声。
小书桌歪动,他摆在上头的书摔了下去,眼见傅华荣落脚时不慎将要踩上,他顿时扑了过去,连忙挡住书,叫傅华荣一脚踩在了他的胳膊上。
傅华荣被吓了一下,往后一仰,险些栽了下去,他直起身来气恼道:“你做什么!”
正想一脚踢过去,宗先生却不知何时已到了门口。
他视线撞个正着,登时骇住,抬起的腿僵在半空,伸也不是,落也不是。
傅温枢连忙捡起书来,小心放回桌上,低头向宗先生行礼,声音怯怯:“先生。”
宗先生含笑点点头:“倒是个爱惜书本的,不错。”
傅温枢闻言,原本怯懦的眸子有几分激动起来,却仍是低着脑袋,不敢抬头,也不敢回话。
待宗先生走到坐上,傅华荣这才连忙反应过来,忙不迭站起身,恭谨道:“见过宗先生,我方才,我方才是在跟他玩闹呢!”
宗先生不冷不淡嗯了一声,挥手让站着的三人坐了下来,傅鸣蘅自他进来时便一直在暗暗打量他,昨日来的匆忙,他还不明情况时就被打发出去了,只匆匆看了一眼,今日仔细一瞧,果见其人气度不凡,俊儒十分。
但在他向自己看来时,傅鸣蘅又忙收回了目光。
“都坐下吧。”
三人一同坐下,宗先生却不拿书,只歪靠在座椅上,手中摇着一把折扇,径直讲起课来。
等池知秋一觉醒来早已接近晌午,四里不好去喊她,谭婆子更不稀罕喊她,她也睡得自在,兀自梳洗后便钻进了傅鸣蘅的书房,也不动他桌上的东西,只在书架上寻了几本书便回了房,只是那些古文繁体看得她头晕眼花,险些又睡着过去,还是饿得咕噜噜直叫的肚子把她给彻底喊清醒过来。
她午饭随意用了些,趁着午后无聊,又提笔开始回想书中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