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顾元安辗转反侧未能睡好。
窗外月色如水,她闭着眼,脑中却是一团乱糟糟的。一时闪过昔日风光的大将军府,闪过宠爱自己的阿翁的慈祥脸庞,一时又浮现了李长锦躺在床榻上的脆弱模样。她想,人明明都已病成那样了,得个风寒随时要了性命的李长锦,如今却依旧被人深深忌惮和防备。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忽明忽暗的光线宛若顾元安此时的心绪。
一直到困意袭来之前,顾元安想着心事,还是没能理清楚心底的情绪。到最后她叹了叹气,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温暖的被窝里,不一会沉沉睡去。
次日清早,顾元安醒来时,睡眼惺忪地盯着床帐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搬到了正院。
顾元安早睡早起惯了,作息一向极好,昨夜胡思乱想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及至清醒了,方才觉出些头疼来。
她慢慢地坐起了身,揉了会晕乎乎的脑门。
“阿否,什么时辰了?”缓过了劲,顾元安一边询问,一边弯着腰穿上鞋袜。
“刚过了辰时,距齐姑娘来还有一个时辰呢。”阿否见她起床了,走过去帮着铺被褥,弯着嘴角道:“少主子,您今日要入宫,可不能再穿得朴素了,我拿了好几身衣裳过来,少主子挑挑哪件比较合适。”
未出嫁前,顾元安作为姑娘家,在穿着打扮上自然格外偏爱鲜艳的颜色,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过出阁之后,身边服侍顾元安的人少了,顾元安也没什么心思精心打扮自己。
顾元安听了阿否的话,笑着撩了撩长发,身穿轻薄的中衣走到镜前坐下:“咱们进宫是去祝贺小公主满月,又不是争妍斗艳的选秀,当然是越简单越好。”
阿否对此不大赞同,来到顾元安身后替她梳起了头发,嘀咕道:“不过也不能太简单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少主子在镇国公主府,过得穷困潦倒呢。”
嘴上话是这么说,但在阿否看来,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了。
作为镇国公主府的驸马,衣食虽是无忧,可与侯府少主子的日常起居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唯一值得开怀的是,不用看见那林氏母女俩,耳根子的确清净了不少。
只是参加皇后娘娘的盛宴,太鲜艳容易出风头,顾元安并不想引人注目,太朴素也不大好,倒不是像阿否说的那样穷困潦倒,而是让人有种看不起皇后娘娘似的感觉。
顾元安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身既不鲜艳也不简朴的浅紫色衣裙,穿在身上刚刚好,扔在众多娇美的闺秀中绝对不起眼。顾元安自以为无功无过,但她天生丽质,即便穿粗布麻衣,浑身那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也会有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
稍后用过早膳,顾元安出门的时候,春竹端着托盘正路过,便望见了顾元安踏着清晨的阳光徐徐走来。
春竹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眼见着顾元安已经走到了跟前,方才急忙行了行礼,恭敬地问了句:“驸马这会要出门了么?”
“时辰还早呢,我想先去看看殿下。”顾元安浅笑说着,将手抬了过去,“这是殿下的药吧?”
先前镇国公主昏睡时,顾元安经常帮着喂药,春竹自然地把托盘递给了顾元安,称了声是,欠了欠身道:“那就麻烦驸马了。”
因着李长锦的病情时好时坏,顾元安每日起床后,都会借着服侍的理由前来把把脉。她虽是无法救回李长锦的命,但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保住她一口气。
进了房寝,四周悄无声息,顾元安以为李长锦仍在沉眠,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及至走到了屏风边上,顾元安抬头却怔愣了一下。
李长锦并未躺着,只见李长锦已经起了榻,此时正端坐在床沿,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内衫。李长锦原本坐着是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方才睁开了双眸,冷淡的目光向她扫了过来。
顾元安随之对上了她的视线,心跳蓦然快了些,微微攥紧了手中的托盘。
又醒了?
还是,特意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