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睡得不安，眉头紧皱着，这是体内毒素作乱的表现。顾元安见了不敢再耽误，将锦被从李长锦身上掀开一些，只露出上半身，再从衣袖里取出几枚银针。

顾元安的医术算不上一流，但这点通血凝气的功夫还是易如反掌。

只可惜不能多学几年，如若阿翁尚在，说不定……

一番施针后，顾元安坐在床沿，把手轻搭在李长锦的手腕上，忍着那股逼人的冷气。她垂下眼帘，看着李长锦的眉头逐渐舒缓开来，也松了口气，她自己也说不清此时心底是什么心情。顾元安盯着李长锦看了一会儿，只好叹了声气。

这几日相处过来，她发现李长锦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冰冰。

也是，换了谁经历这种从天上跌到地下的耻辱，都没法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吧。设身处地想想，如果她要是被困在公主府三年，还被病痛如此折磨，只怕她早成了不人不鬼的妖物了。

李长锦除了时常不省人事，理智倒很清晰，并没有半点疯魔的迹象，可见这人忍耐不是一般的强韧。

这时，窗户突然被风刮得砰砰作响，一道电闪雷鸣把陷入沉吟的顾元安吓了一跳。

要下雨了？

顾元安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前去关闭了内室的窗户，及至关外室窗户的时候，天空不作美，外头忽然间刮大风下起了雨。

难怪今日的天色黑得这么快。

晚风扑面带着股凉快，也把屋内的药味散了些，顾元安于是站在窗边，将窗开到一半，既可以望向外面的景物，又可以免风气吹了起来。

顾元安瞧了会秋夜暴雨，心想着等雨势小了再离开也不迟。

不料一想便出了神，以此回忆了好多往事。

等再回过神来时，顾元安回头，看了眼外室的周围，托着腮不免又叹了声气，感叹她的人生当真是曲折别离。当时顾元安就在这里与李长锦成了婚，她嫁给了一个女子。

从前母亲还调侃她会嫁给世上最好的郎君呢。

顾元安不禁摇摇头，慢慢将窗户关上了，仿佛把她人生最后一道窗关上了似的。

及至入了内室，缓步绕过屏风，毫无预备的顾元安一下子愣住了。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溢出一些喜出望外的感觉来：“殿下……你醒了？”

屋檐被雨敲打得劈里啪啦响，她居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也不知道李长锦醒了多久了。

李长锦坐在桌边，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衫，勾勒着她极其消瘦的身形。她手里捏着一张信笺，眼皮也没抬一下，只嗯了声。

她虽是中毒失了内息，但感官敏锐度和耳力比寻常人强，顾元安方才一走进正院，她便听出了顾元安的脚步声，只是昏昏沉沉地不想醒来。李长锦未束起的长发倾泻如墨，衣襟微微敞开，显出了一双精致的锁骨。

顾元安一时没忍住瞧了好几眼，才堪堪转移目光，旋即将下午时分的情形同李长锦说了说，皇后娘娘派人传旨召她初十入宫的事。

“知道了。”李长锦拧眉，脸上并无表情，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燃后，再扔到炭盘里烧成灰烬。

想了想，她冷淡又道：“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没人可以逼你。”

李长锦和晋皇后本来就有过节，也是老熟人，她对晋束心中藏着的那点小伎俩一清二楚。

顾元安却忽而想起了李长锦说的那句护你的话，她耳根莫名一热，摇了摇头：“臣女还是去吧，如果抗旨不遵，只怕会惹得皇后娘娘不虞。”

而且皇后娘娘还是遣了贴身嬷嬷过来，可见对她有多重视。

不能不去。

窗外的雨声依旧很大，雷声也时不时夹杂其中。

“殿下，”顾元安听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又想着李长锦已经醒了，于是稍稍犹豫了下，抬眸望向了李长锦：“我可以等雨势小点再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