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你别动！你别伤着自己，我给你拿药，药在哪啊……”

——

回去的车上，赵芸幽手里捏着自己那本烫人的小红本本，心底很没有实感。

司机今天开了劳斯莱斯幻影，像是故意而为，整辆车上都充斥着男人身上的雪松味。

赵芸幽由不得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那枚钻戒。

刚刚在民政局，男人忽然就掏出了放着这枚戒指的丝绒盒子，单膝跪地，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有没有意思啊，说得好像她是来民政局看风景似的。

两年前订婚礼上，她亲手丢掉了自己那枚钻戒。

那时候心如死灰的赵芸幽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是会嫁给季非深。

只是那时是他别有目的，如今算她动机不良。

这样看，他们还真是合适。

赵若扬在前排小心汇报者行程。

“目前联系了几家婚纱店，boss，太太，你们可以看一下。日期就定在月底，太太您看是要室内婚礼，还是去沙滩，或者热带海岛——”

他这称呼改得可真顺口。

“不用那么麻烦吧？”

赵芸幽蹙眉，摩挲着自己腿上一厚沓合同文件，心满意足：“宾客请到就行，就近。不用搞那些华而不实的了，多费钱啊。”

赵若扬嘴角抽了抽：“太太，您和boss的婚礼可以说是举世瞩目，婚礼不隆重的话，不符合您二位的身份。而且，哪个女人不期待自己的婚礼现场啊。”

“哦，我不期待。”

赵芸幽一脸淡然，低头抠了抠计算机，勉强让步：“这样吧，办也行，你能不能把预算控制在十万块以内？十万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要不五万？其他不必要的人就不请了。”

赵若扬这次是真实地抽了抽嘴角。

“太太，这……”

“没事，你放心办，”她胸有成竹地敲了敲手中的某份婚前协议，浅笑道，“这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离了呢。”

“……”

身旁，一直沉默的男人轻轻动了动，西装面料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几乎让赵芸幽头皮战栗。

季非深低沉着嗓音，手指在膝盖上轻点了点：“婚礼这事你去办，幽幽只需要给自己选好婚纱就行。”

又隔了会儿。

“回酆都御苑吧。”

坐在别墅主卧那张大床上的时候。

赵芸幽才终于后知后觉，自己突然嫁为人妻了，还是之前她最不愿意的季非深。

酆都御苑这边别墅的布景，和季非深在美国的别墅极其相似，让赵芸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交错感。

上次和季非深发生关系只是一次酒后的意外。

赵芸幽红着脸给自己开脱。

说起来，和季非深在一起将近四年，她在他的别墅里也流连了将近四年，但是和季非深同床共枕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个时候他的腿完全没有知觉，行动不便，需要生活助理和保姆处处照顾。

而她被安顿在隔壁的房间里，装修一水儿的粉红色。

仿佛屋主人只当她是一个没长成的小姑娘一样，做的什么迪士尼梦幻小屋。

印象里，第一次走进他的主卧，躺在男人那张大床上，是住进别墅半年后。

L市的秋冬多雨，常常深夜后一阵电闪雷鸣，疾风骤雨。

季非深居住的别墅在山腰，四周空旷，鲜少有居民区。

全欧式的建筑，总是让赵芸幽脑补到自己看的那些吸血鬼相关的影视剧，瑟缩在被子里，额头闷出了汗，怎么也睡不着。

又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过去。

赵芸幽终于忍不住，抱着那只粉红犀牛玩偶，借着幽暗的床头灯和走廊灯，悄声开了门。

穿过一小节走廊，她惊慌地加快步伐，来到了季非深房门前。

轻轻拧动门把手，在雷声的遮掩下，声音细微到完全遮掩不住。

就着昏暗的床头灯，她看到床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

赵芸幽把抱枕抱在身前，想到被他隔着玻璃抵着脑门，心有余悸，于是率先开口坦白。

“……是我，我有点害怕，今晚……能不能，睡你这边？”

男人还没开口，她赶忙补充。

“我可以打地铺，就睡床旁边就行。真的，我保证不吵到你……行吗？”

说完，她担忧又忐忑地咬紧自己的下唇。

男人已经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不怕床底下有东西了？”

他不说还有，一说，赵芸幽想了下，自己睡在床旁，万一一转头，看到床下奇怪的脸什么的，汗毛当即竖了起来。

男人幽深的视线几乎一眼看透她。

他轻哂，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过来吧。”

赵芸幽一愣，脸上的喜悦遮掩不住。

她小跑着过来，似乎怕他反悔，穿着粉白色的睡衣，像是一条灵活的泥鳅，滑溜溜地溜进他被窝，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脸颊却蓦的红了。

季非深由不得轻弯了弯唇，也跟着躺了回去，看她怀里还抱着那玩偶，合上了双目。

结果不过半小时，小姑娘就睡得呼吸绵长。

手下的玩偶松了，翻滚间滑落到地上，她摸索着凑近床上唯一的热源，纤长的手臂身上来，抓着他的衣领，像是小猫咪一样，满意地在他胸膛拱了拱。

季非深本就难眠，此刻睡意全无，偏偏他腿还废着，只能平躺着平复自己的呼吸。

卧室浴室的门一下被打开。

赵芸幽猛地把手中的粉色犀牛塞回了柜子里，有些心虚地挡在前面。

季非深随手擦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被蒸汽熏过，嗓音暗哑道。

“在看什么？”

“没什么。”赵芸幽移开了视线。

“那什么，今天挺晚了，我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

她兀自说完，低头往门外走。

“幽幽。”

才要碰到大门，身后忽然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

“我们现在是夫妻，再不用避讳这些了。”

“况且，我暂时没有和新婚妻子分居的打算。”

赵芸幽脚步一滞，讪笑着回头：“……凡事总有个适应过程不是，我还没和我爸说。”

“我和岳父大人说过了，明天我们回去拜访他。”

“……”赵芸幽不死心，眼睛往门把手上瞟，“我需要时间适应。”

“我给你时间。不过，”男人手下的动作停下，看透一般地望着她，“你去别的房间睡，是打算适应没有我的生活吗？”

“还是，季太太对我们的第一次很不满意？”

赵芸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哪有这种意思！

而且，什么叫他们的第一次？

赵芸幽蹙眉。

“也是，上次你说不记得了。那正好，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不如，趁机践行一下季太太喜欢的夫妻生活方式？”

他意味深长地咬着“夫妻生活”四字，似有意奚落赵芸幽。

赵芸幽无地自容，不想听到更多这种恼人的话，转身拉开浴室的门。

“我去洗澡了，你先睡吧。”

等她磨磨蹭蹭洗完澡吹完头出来，男人已经在床的一侧安稳睡去。

赵芸幽长长呼出一口气，有些庆幸。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付季非深，她可是专业的。

小心翼翼地拉开被角，动作极轻地钻进去。

赵芸幽背对着季非深，有些满意地闭上眼。

睡了不到十分钟，她的意识才有些迷茫，身后忽然伸过来一直修长滚烫的手臂，穿过她纤盈的腰际，将她强势地揽到身前。

后背猛地贴上男人火热的胸膛，几乎瞬间感受到他有力急促的心跳。

连同她的也被瞬间带着急促。

赵芸幽一怔，于黑暗中，倏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