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门后的令狐匆匆就被莫名的力量拉扯出来,像个僵硬的提线木偶似的出现在房间正中。 想象中的恐怖劫持突然被神秘的非自然力量插了一脚,令狐匆匆显然很惊恐,然而还是硬撑着大声道:“你别冲动啊乌岻!你也是当过警察的,现在这样做,就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乌岻显然并不在意,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就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易苒:“考虑好了吗?” 易苒看着动弹不得却使劲儿朝她挤眼睛的令狐匆匆,心头酸涩一片,然而此刻她竟意外的平静,只有大脑像一台脱离了身体的精密仪器,在高速旋转中剥离掉一切情绪,试图找出最有利的方向。 “我不愿意帮忙,只愿意交换。”易苒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响起,“我不希望你我两人的交易,还要掺杂一个普通人类。” “你真是个可爱的姑娘,”乌岻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可惜,我也给过你机会了。” 伴随着这句平静的宣言,令狐匆匆身后忽然出现一条黑色的细缝,又在瞬息间扩大,像潜伏在空气中的怪物忽然显形,露出纯黑色的虚无的大口,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令狐匆匆看不见背后狰狞的裂缝,却本能地心惊肉跳,她想再使个眼色,却发现连眼皮都无法眨动。 易苒一把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朝着乌岻砸过去,同时暴跳而起,以平生未有过的速度冲向令狐匆匆。 她要把匆匆拉出来! 她一定可以的! 黑色阴影蔓延开来,从令狐匆匆的脚底盘旋而上,像一条纯黑的蟒蛇,一点点将她吞噬,残忍又冷酷。 在易苒冲到她面前的几秒间,令狐匆匆已经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她一动也不能动,只有急得赤红的眼睛和慢慢溢出的泪水,昭示着此刻的绝望和痛苦。 到了! 易苒一把抓住令狐匆匆的胳膊,却发现体重刚过百的匆匆比磐石还重,任她全力拖拽也无法移动分毫。 黑色巨蟒盘旋而上,慢镜头一般吞噬到令狐匆匆胸前。 易苒猛然回头,狠狠盯了乌岻一眼。 下一秒,她一把抱住只剩脑袋脖颈宛如雕塑的令狐匆匆,挡在黑色巨蟒的前方。 别怕!乌岻还要求她帮忙,她有机会赌一把! 令狐匆匆的眼泪汹涌而下,啪嗒啪嗒砸在易苒头上脸上,像小溪似的流淌而下。 黑色巨蟒停住了。 易苒使劲儿抱着令狐匆匆不敢松手,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发现自己心跳如鼓,脑袋涨疼。深呼吸了两口,她努力抬起头,尽量平静地道:“乌岻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 遥远的大洋彼岸,在人类未曾触及到的海洋最深处,艾达曼特正在和一条水龙纠缠。水龙巨大如洋流,裹挟着无数海底生物和泥沙,是假如出现在海面,人类马上就要橙色预警的危险存在。 这方战场数千米外,是深陷淤泥一边疲于自救一边在水龙尾部暴打的梅长久。 两颗倒霉星球一边战斗一边散发着有形的波动,各自交流信息。海水因为这些波动荡漾着奇异的波纹,又被水龙搅得一塌糊涂。 “怎么样啊艾达曼特?”梅长久断断续续地道,“你再不给点力我就要沉没海底了,这里就要增加一座海底山峰了!” “凭你的体积,说不定是直接填海了呢。”艾达曼特狠狠吐槽,“像你一样给力吗?那我们很快就要被这个家伙打得离开地球了。” 两人扑腾着再次扩大战场,这片海域仅存的一座小山峰也被削平。梅长久说道:“这样下去不行,你感觉到了吗,它好像越来越强了。” “我只觉得有点熟悉。”艾达曼特抓住水龙撕扯下一块,“你在宇宙中见过这个东西吗?刚刚我好像抓到了什么。” 熟悉?他这个老星球什么也没感觉到啊。梅长久正在思索,就见艾达曼特突然暴起,抓住水龙恶狠狠一掰,硬是把它撕成两截。 厉害了我的朋友!梅长久正要赞叹,他的朋友就嗖的没了影子,只留给他一道道水波。 “易苒有危险,我走了,你先顶上。你可以试试填……” 缩小一半的水龙咆哮着回头,一把将梅长久按进海底泥沙中。 梅长久:卧槽什么鬼?走了是啥子意思!我也需要帮忙啊啊啊! ** 乌岻趿着拖鞋,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易苒心脏上。他慢悠悠走到近前,转了一圈站定,似乎在寻找一个最佳的观赏角度。 “当然不可以。”乌岻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二人组,“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谈判的资格。” 说罢后退一步,黑色巨蟒再次盘旋而上,同时从一条巨蟒无声分裂成数条黑色毒蛇,嘶嘶吐信地往前游走,眨眼间就穿过易苒收紧的胳臂,将令狐匆匆团团围绕。 易苒心头怒火腾腾燃烧,手中不断撕扯着黑色如毒蛇般的裂隙,然而一抓一握间,那白皙手掌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一点冰凉的触感稍纵即逝。 那是令狐匆匆的眼泪。 易苒满腔怒火瞬间冰封,在心脏里咆哮嘶吼。此刻的她就站在令狐匆匆对面,却像是两个世界,彼此可以看到,可以听到,却无法碰触。 碰触这个由乌岻一手构建的黑色世界。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条毒蛇般的黑色裂隙爬上令狐匆匆纤细的脖子,将往日美艳的脸包围成丑陋的模样,一点点吞噬过她的五官。 这五官的主人甚至还试图组成个笑,却只是更加扭曲。 易苒的心越来越沉地往下坠,她维持着一个可笑的撕扯姿势,嘴巴大张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像一条溺水濒死的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找不到。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却在旁边带着微笑旁观,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挣扎。 在这方空间里,他就是神祇,是不可打破的规则,是一切的源头,也是一切的终结。 易苒憋得眼眶发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牢牢盯着眼前的残忍一幕,看着令狐匆匆一点点地消失,从下巴到鼻梁,从鼻梁道眼睛,从眼睛到眉毛,又从眉毛到额头…… 说时迟那时快,在令狐匆匆最后一点痕迹即将消逝的时候,一道金黄色的线从窗口倏然疾射而来,像一枚金色的拉长的子弹,一下击中令狐匆匆额心,又顺着这一点水波般流淌而来,迅速在张大的黑色巨口里包裹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倩影。 是令狐匆匆! 易苒心头一喜,下一瞬巨口无声合拢,眼前一切消失的干干净净。 乌岻站在她眼前,背后的空气中有什么在翻滚鼓动。 易苒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冷冷地回望过去。 她不要在乌岻面前示弱,只要她能撑住,事情就还有转机! “没想到有加餐。”乌岻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后方,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样,“你猜,他们能坚持多久?” 他伸指一划,巨大的黑色裂缝再次出现,横跨过整个房间。 易苒眼前一黑,瞬间被拉进无边的黑暗里。 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散落在地,却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