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蘅无法想象,自己疼惜到连根手指都舍不得碰的姑娘,日后要朝夕与那人相处、与那人同床共枕!
他气得浑身发抖。
苏尘低了低眸,余光一瞥他已经握紧的拳,唇角向上勾了勾。月光忽地暗了些,落在光秃秃的枝上,树影映照在苏尘的面部。
狰狞,可怖。
他的面色极白,像是生了某种奇怪的病,衬得他的身形亦是孱弱,只消风轻轻一吹,便能立马倒下去。
他睁着眼,眼珠幽黑。
“将军与她的缘分尽了,不该肖想的,就莫再痴心妄想了。”
苏尘的语气轻飘飘的,言罢,便转过头,往前走去。
顾朝蘅紧攥成拳的手在颤抖。
没有尽,不能尽!
他快步上前,一下子揪住男子的衣领。
苏尘有些诧异,但还是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就是这种轻蔑的眼神,让顾朝蘅咬牙切齿。
他道:“你与云婀……究竟是她愿与不愿?”
苏尘被他揪着衣领,默不作声。
“说!”顾朝蘅咬着牙,“是不是你强迫她的!”
苏尘却笑了,那笑容有些发白,带着几分病态。
却是将话题岔开。
“世人皆说,顾家三郎谦谦有礼、温润无双。今日苏某竟见了顾将军如此狰狞的一面,真是稀奇事。
“我的谦逊是对君子,非小人。”
男子沉着声音,道。
小人?苏尘眉眼笑开,“是,苏某是小人,我强娶她,不过是因为——”
说及此,他的话语稍稍一顿,脑袋又歪了歪,若有若无地靠在身后的石壁上。
须臾,他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好她美色。”
此言一出,顾朝蘅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
只听一声又沉又闷的“咚”,苏尘已被他打得偏过头去,嘴角之处,多了星星血渍。
顾朝蘅愣愣地看着自己挥出的拳,不敢置信。
他方才……竟一时冲动打了眼前的男子。
苏尘将头耷拉着,身子无力地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若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没了气息。
顾朝蘅将男子的衣领狠狠撒开,却又觉得还不解恨,又咬了咬牙,对他道:
“你、你若敢负她,我必杀了你!”
苏尘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嘴咧了咧,朝他一笑。
却在顾朝蘅离开后,将身子站起。他抬起绯色的袖子,望着那人的身形,漠然地将唇边的血迹擦拭干净。
先前羸弱的样子浑然不见,他眸色精明。
……
叶云婀一回府,就看见了浑身是伤的苏尘,不由得骇了一骇。
他浑身都是血,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儿,半斜着身子靠在床榻上,有气无力。
见云婀走进屋,他如同见了救命稻草般,两眼一放光。
艰难地将袖子抬了抬,指着那扇门。
“将……门关上。”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的,听得叶云婀心肝疼。
她走上前,顺着苏尘的指引坐到床边,又惊又惧。
“督、督公,你……要不要先上药?”
“上过药了。”他撑着身子,靠着床栏,艰难地喘息。
言罢,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壶。
云婀立马会意,起身为他倒了杯热水,又怕会烫到他,把杯子放在唇下吹了吹。
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苏尘的身手她上次也是见识过,究竟是何人能把他伤成这样?
她瞧着靠在床上的男人,只觉得揪心,怔忡之间,竟不自觉地将满腹疑惑问了出声。
苏尘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将身子又撑得坐直了些,他接过茶杯,放在唇下。
一阵沉默。
见他不语,云婀也不敢吭声。
好半天,他才终于将杯中热水喝完,像是一下子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般,又将整个身体往后重重一靠。
“顾朝蘅。”
“啊?”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时,叶云婀一愣。
苏尘瞥了她一眼,幽幽地说:“是顾朝蘅,你那小情人,打的我。”
叶云婀差点咬到舌头。
顾朝蘅会打他?顾朝蘅打得过他?
确定不是在顾朝蘅近他身之前,他将顾朝蘅一手捏死?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想法,苏尘闷闷道:“他自幼习武,成日在外行军打仗的,我又怎么打得过他?你那情郎揍我,跟揍小孩儿似的。”
“……”
她一时无言以对。
可她怎么觉得,苏尘这语气,怎的还带了几分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