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捏着叶云婀的手,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自然,转过头望向方走上前的男子。
“苏提督有何事?”
苏尘微微垂首,颀长的身形隐于沉沉的夜色之中。
“回禀圣上,这是圣上叫微臣暗中调查的徽州行贿一案,这是案宗。”男子启唇,缓缓言道,声音没有多余的波动。须臾,他又问道:“陛下,行贿一案的人证物证俱在,是否要移交大理寺审理?”
皇帝略略一顿,终于将云婀的手松开。少女往后不自觉地退了半步,见着中年男子接过卷宗,略一翻看。
而后道:“那便移交给大理寺罢。”
正说着,从一端又闪出一名太医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他朝着皇帝恭敬躬身。
立马又小太监拖长着声音:“皇上,周太医到了。”
医者垂首,“臣周覃参拜圣上、贵妃娘娘。”
“给这位姑娘看看伤势。”
周太医立马得令,从背后的医药箱里取出几罐药粉与纱布来。
片刻,太医道:“姑娘颈上的抓痕尚浅,没有伤及颈骨,用药敷上几日便可。”
“可会留下疤痕?”皇帝微微蹙眉。
太医笃定点头:“用此金疮药敷上十日,便可完全祛除疤痕。”
周太医有能医白骨之术,听他这么一说,皇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周覃呈上金疮药瓶,云婀有些紧张地看了皇帝一眼,正见后者也朝着她看来。瞧见她眼中的疑虑后,龙袍之人点了点头。
意思是,让她收下着金疮药。
她便一福,将身形微欠,不及答谢,皇帝又抓过她的手。
一旁的萧贵妃看得直瞪眼儿。
“你是哪个宫里头的,叫什么名儿,朕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云婀悄悄打量了一侧的苏尘一眼,却见对方根本不看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与皇帝的对话。
少女如实道:“回禀圣上,罪女……叶云婀。”
叶云婀?
皇帝一愣,“你便是叶家六小姐,朕许给苏提督的那位?”
一侧的苏尘站在落花亭一角,没有出声,静静垂眸。
眼中神色莫辨。
“苏尘!”皇帝忍不住扬声。
绯衣男子上前,“臣在。”
皇帝指了指叶云婀,“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刚纳的妾室!”
苏尘这才“哎呀”一声,摸了摸脑袋,恍然道:“陛下不说,臣还真没认出来,啧,这原来是六小姐呀!”
云婀:……真能装。
苏尘揣着明白装糊涂,叶云婀也不想去揭穿他,毕竟揭穿了他也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于是她便顺着男子的话,接道:“真巧,督公怎么也在这儿。今夜妾在月沉府憋得心慌,便出去散了散心,怎知三拐两拐到了这里,还误撞了皇上与贵妃娘娘。惊扰了皇上和娘娘,罪女该死,愿受处置。”
苏尘挑了挑眉,斜斜地瞟了她一眼。
闻声,皇帝轻轻咳了几声,瞧了一眼叶云婀,又瞧了一眼苏尘。
不知怎的,一张脸有些发青。
他抑住心头情绪,瞧了身侧的萧贵妃一眼,正见萧贵妃的面色也不太好。皇帝知晓自己方才怠慢了贵妃,便探出手,将贵妃一挽。
言语之间,却全是叶云婀。
“朕只听闻叶家六小姐出落得楚楚动人,今日一见,果真有倾城之姿。”
贵妃也干笑,“真的美得跟个天仙儿似的,怪不得把我们苏提督给迷倒了。”
不知道为什么,后半句话她说得阴阳怪气的。
也可能是叶云婀的错觉。
毕竟,苏尘虽然是个阉人,但地位高容貌好,先前不知拒绝了多少女子的对食,如今却向皇帝求一个罪女,不禁引得众人万分好奇。
叶云婀垂眸敛容,模样乖巧:“皇上和贵妃娘娘折煞罪女了。罪女今日冲撞了皇上和娘娘,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沉吟,又想起了她方才说过“在月沉府待得闷?是苏尘待你不好么?”
苏尘轻飘飘地睨了叶云婀一眼。
她忙不迭摆头,“回皇上,督公大人待罪女是极好的。”
要是她敢说苏尘一句坏话,回去了不得被他把掉一层皮。
闻声,皇帝又顿了顿,“你方才说,月沉府沉闷,是不是屋子小了?”
云婀又是摇摇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浅声道:“谢过圣上关怀,月沉府的一切都极好。”
“朕也觉得月沉府略小了些,”皇帝好像没有听到叶云婀的话,径直道,“明日便派人去你那里,往东再多修一处宅,当做叶姑娘的寝屋罢。”
云婀微怔,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一声——
“臣叩谢陛下,谢陛下隆恩!”
苏尘嘻嘻一笑,连连叩谢。
萧贵妃又侧过脸,瞧了方才开口出声的男人一眼,而后又将目光快速转到叶云婀身上。
她上前,贴向皇帝,声音娇滴滴的:“皇上,这样不好罢,再怎么说叶六小姐也是个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