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时光已到了农村人喝罢汤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对面看不清楚人的五官了,一股股汗腥味一阵阵在小院里翻腾着。忽然,不知道是谁拉着了左厢房屋檐下的那只电灯,但见人们波浪一般涌来涌去,不时的有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唤,那是那个“妇女缝织”的年代,那些纳鞋底子的妇女们羞于撕拽,便用了上鞋的针锥一下子,一下子锥人的时候,被锥的人发出的,来自于心底的,迷迷糊糊的,带有疑问的叫唤声:“这是什么新式武器啊”?
祠堂的大门在里面上了栓,并且被上栓的人在里面挂了一个锁锁上了,当冲突开始的时候,那个拿钥匙的人早已不知了去向。这时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四十多度高温的天气,那些平时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公家人,怎么能使那些赤膊上阵的老“粗儿”们的对手呢?
祠堂外面的人们听见里面一片的厮打声,并且还听见了枪响,那群老干部一面心焦如焚,一面也庆幸自己没有进去,那声枪响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呢?
围在祠堂外面的苏家屯人则是另一种形态,他们已经顾不得往日的恩恩怨怨了,听见了那枪响,他们知道那枪肯定是公家人开的,肯定是照着乡邻们开的,究竟打死了谁呢?这个时候,那些年纪稍年轻一点的人开始用梯子上到房顶上往祠堂里面跳了,那些不能翻墙上房顶的人也都围在祠堂的大门前跃跃欲试。这时,他们发现了两个苏家屯的老女婿也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几十个人就眨了眨眼睛,“孩子长”,“孩子短”的把他俩叫到一边,让他俩坐到那棵大桐树下的凳子上,十来个人围着一个老女婿,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孩子,姐夫,姑父,姑爷”地称呼着,一边甩开耳巴子,照着他俩的脑袋可摔开了。他俩也真知道是为什么,几次反抗想站起来一跑了之,但一个人怎能是十几个人的对手呢?
那时还没有手机,祠堂内连一部电话也没有,那些公家的人见外面有人从院外翻过来,一下子有了灵感,就几个人一起把一个瘦一点的公家人从院里托上了墙头,临下墙头的时候,下面的领导交待他,让他跑步到乡政府给县上的相关机关打电话,请求增援。
一直到了半夜时分,在大批相关人员围屯的情况下,冲突终于停止了。
这次冲突,破坏了车辆,伤了人员,自然是一些想象到的事情。
随即,县上便一方面组成了以四大班子为主的事件真相调查组另一方面也展开了对那天晚上参加打、砸、抢的主要人员搜捕行动。
最先带走的是薛三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被带走以后,公家很快就非常准确的对参加告状,参加那天晚上打、砸、抢的人员,以及可疑的分子进行了定点的准确抓捕。即使那个夏天,那些人就睡在野外的玉米地里,或者是逃到亲戚的家里,但不到半个月,那种性质的人员都被抓捕的差不多了。
事到如今还没有完,那些没有被抓捕的骨干分子和被抓捕人员的家属,就到更高一级的政府告状。县里发现了外出告状的矛头,公家人便在堰县的火车站里盯梢,凡发现可疑的苏家屯人,一律控制其行动。
后来,人们发现,在堰县火车站盯梢的“行动小组”组长竟是薛三喜。
这场风波大致在那年的深冬逐渐平静了,也就是那一时刻,乡政府做了康大功的思想工作,让他把长达40年的苏家屯生产队的队长一职卸了下来,并且一个月后,任命薛三喜当上了苏家屯的第二任生产队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