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很绵长，从她记事开始，师父张鹤渊就陪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带她认识草药，教她和别的小朋友玩，每次出门回来后，也会特地带回来手信。

那童言稚语，在梦中回旋着：“师父，小姝是个没有人要的野孩子，可是师父为什么要对小姝这么好啊？师父不怕小姝会克您吗？”

“胡说！”

那是第一次，张鹤渊以如此严厉的话语，教育着小盛姝：“你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师父能够陪着你，师父都觉得很自豪，很骄傲！”

“师父为什么不对你好呢？”

“你是一个小天使，来到我的身边，我都不知道多高兴和庆幸。”

“小姝，记住，你是最好的孩子！”

从那之后，盛姝一直都坚信，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她努力地学着各种事情，其实也不是不会累，可是只要想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那就应该学更多的东西。

只要自己学会了，才是属于自己的。

梦很长。

但那个梦里，有她，有师父，还有其他来来去去的小伙伴和人。

可是，等她睁开双眼时，那些走马观花的场景，都在眼前消失，耳边响起的，是程曦带着哭腔的“张老死了”，是婚礼现场，众人的慌乱。

“姝儿！”

顾琛爵一直都守在旁边。

当他看到盛姝睁开双眼，连忙要上前，却注意到，那双平日里明亮的桃花眼，此时蒙上了一层黯然和绝望。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地捏紧。

顾琛爵上前，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她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要去看师父。”

“……好。”

顾琛爵看着她冷静地穿回常服，一路上，就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得让他都觉得分外可怕。

此时的张鹤渊，正在医院里。

当看到张鹤渊被裹上白布，安静地躺在床上，盛姝那双桃花眼，在那一瞬间，情绪翻涌得好像滔滔不断的黄河水。

但很快……

恢复寂静。

里面什么都没有，如同一汪死水。

“姝儿……”

“老大……”

顾琛爵和程曦看到盛姝那沉默冷静的模样，心里都带着无尽的慌乱，异口同声地开口，想要开口安慰，可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

这些话，大家都明白，可是，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尤其是，张鹤渊于盛姝而言，是那样的不一样……

“准备一下，给师父举办葬礼吧，让他入土为安。”就在众人以为，盛姝会这样一直安静下去时，盛姝忽然开口。

顾琛爵总觉得有点心惊胆战，但是，张鹤渊确实也是需要……入土为安。

他应了下来：“好。”

盛姝再一次开始，没有说话。

举办葬礼时，是盛姝亲自操办的，当有人前来吊唁时，盛姝就会鞠躬表示感谢，神情冷静如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是，没有人知道，盛姝此时的心究竟有多么的痛。

她冷静得可怕，没流一滴泪，也没有哭上一声，只是该走的流程，一样都没有少，让前来吊唁的宾客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