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儿,快醒醒,别睡了。” 温柔的女声在幼小的他的耳畔边响起,女人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柔耐心的在他身边守护着,女人温柔的双眼像一潭清澈的水,眼里满满的宠溺像要溺出来一般,她的身边还有个小女孩,女孩正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他像一只睡不醒的小猪,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哥哥,你偷懒。” 银铃般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干净的容不下一丝杂质,肉肉的脸颊上有点点红晕,在她的笑脸上如同两个小包子。 幼小的他被她们的声音唤醒,渐渐睁开了仿佛沉睡了很久的双眼,可能因为睡得太久,他的双眼承受不住热烈的光线,她们在他的双眼里变得有些模糊,她们的脸蛋、她们的声音、她们的笑容都渐渐模糊,他伸出双手想要紧紧抓住她们,可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却在他伸出双手后渐渐远去、离去…… “朗儿,不要过去。” “哥哥,不要丢下我。” 又是她们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畔,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伸出的双手停在了空中,身边没有温柔的她们,眼前没有华丽的宫殿,他站在城楼上俯视着周围,城楼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远处有一方大军朝这奔来,大军们杀了所有参战的士兵和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把火一把火的烧毁与他们无干的土地。 烈火越烧越猛,烧毁了每一颗树木和每一株草,烧毁着每一块土地。天空被燃烧的大火染成了恐怖的血红色,无边无际的笼罩着渺小的他们。 他站在城楼上,身前一片火海,身后空无一人,唯独耳边是她们的呼唤。他毅然扯下旗帜举过头顶,在城楼上摇晃旗帜意味着宣战。 大火蔓延至他脚底,他没有分毫的怯怕,熊熊的烈火照亮了他眼里所有的愤怒,深邃的双眼里失去了熟悉的倒影和美好的场景,大火烧毁了他眼里所有的温柔,火红的怒气从眼里流出散发至全身,再一点就能吞噬他,反噬他,甚至是毁了他...... 一双稚嫩的小手伸向他,小手的主人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伸向他的小手渴望将他拉出火海。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妹妹的眼睛里是自己的倒影,而自己的周围是逼近的火光,在没有被大火吞噬之前,他的意识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的告诉他...... 烧了他,就够了,不能再毁了她...... 猛的睁眼,秦朗的心脏一阵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额前的碎发被冷汗弄湿,脑海里重复重现着梦里的场景,还好现在他回归现实,尽管也是血淋淋的现实,却比记忆里要抚慰人心得多。 他不知自己现在在哪,不知外面是怎样的天空,不知为什么除了梦里的场景是真实的会痛的,其他的一切尽管是现实的,但于他而言,却没有了感觉...... 他躺在一间黑屋里,周遭散发着淡淡的霉味,身体下垫着的应该是干草,身上盖着的是被脱下来的自己的衣衫,他做起身来,发现半裸着上身的伤口好像没有之前那么疼了,胸口和手臂的白布条换成了黑色的,淤青的地方被一层白色粉末覆盖了。 也许是听见了屋里的动静,门马上被人推开,那群黑衣人和他们的首领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地上不动,冷冷的目光扫视着他们,最后那目光停在了他们的首领身上。 好似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的氛围,感受到了黑衣人首领的不自在,秦朗收回停在他身上的目光,利索的穿上衣衫朝门口走去,众黑衣人本想拦他,却被他冷冷的扫眼逼得不敢上前一步,他走到门口边,被一只有些微微颤抖的粗壮手臂拦了下来,秦朗瞥眼看向手臂的主人黑衣人的头儿,以为他要和自己动武所以拦住了自己的去路,黑衣人头儿仿佛知道了秦朗此刻的想法,并从他眼里看到了满满的不屑。 秦朗不再走动等他下文,黑衣人头儿一手拦着他,另一只手从手下的手里接过了东西抬在秦朗眼底,秦朗垂眼去看,见他抬着一件衣衫 您的衣衫沾了很多血,现在血干了,穿着肯定不舒服,如果少主不嫌弃,我们这儿倒是有一件衣衫,只不过这衣衫是下士服,得委屈少主了。” 秦朗听他用敬语说完了整句话后依旧站在原地,黑衣人头儿见他还没接过,想想也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堂堂少主怎么可能委身去穿下士的衣衫,他正收手,没想到秦朗接过衣衫,在所有人面前脱去身上的脏衣,同样利索的穿上了衣裳。 衣裳虽是下士的,但做工却出奇的精致,布料是纯黑的上等品,两边手膝上扣着护膝甲,他身体的线条在衣衫里显得十分好看,身躯高大挺拔,一套军衣就衬出了他骨子里属于军人的气质。 夜晚灯火微弱,因为在乡村间,月色格外的亮。黑衣人在秦朗昏迷时将他带到了一间在乡村里无人居住的小屋,小屋是毛草盖得,屋里到处是潮湿到发霉的干草,一层一层的土灰覆盖地面,到处散发着难闻的酸味。屋外环境不错,绿树溪水环绕草屋,树上到处接着果子,溪水声如铃铛般侵入耳畔。 秦朗倚靠在屋外的一颗香樟树干上,他看着远方却找不到目光能停留的方向,尽管眼瞳深邃却空洞无光,人活着,双眼却失去了神色和情感。 黑衣人头儿不见秦朗在屋里,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在树上静静的看着远处,他没打算打扰秦朗,只要他不跑,做什么都可以。 虽然黑衣人头儿没有说任何话,可秦朗却感觉到有人侵犯了自己的氛围,他收起思绪从树上跳下,稳稳的落在地面上,黑衣人头儿侧身让他,哪知秦朗不领情往反方向走,见此,他立刻上前拦住秦朗。 “秦少主......” “我要离开三天,你不准问,你的人不准跟着,否则我便不回来。” 黑衣人头儿话未说出口便被秦朗一句话堵了回去,秦朗有话在先,人人皆知他说到做到,黑衣人头儿没敢再问,也没有再拦。 “你叫什么名字?”秦朗停止脚步问道,脸庞却依旧是一副与他无关的表情,双眼里依旧是逼人的冷漠,而唯独声音是有温度的,唯独语气还能让人感觉到他与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 “罗权。” 秦朗点点头,“多谢你的创伤药。”转身离去。 他走进深树林里,树林里没有一点光,唯一能照明的东西,便是透过树叶缝隙射进的月光,双眼在黑暗里好像没有了太多的作用,他凭借着自己的听觉前行,靠着记忆摸索着山下的路,除了树叶的摩擦声和风吹起的沙土声吹进耳畔,此刻更吸引他注意的是掉落在地上的树枝被人轻轻踩响的声音。 天生的警惕感让身为军士的他,把每一件普通事物都本能性的危险化,他放轻脚步移到树后,只要人不犯他,他便不会犯他让,等那人走了,他便出来。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小跑了起来,忽然间脚步声便消失了。 秦朗自树后走出,没走几步便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干落叶被轻踩的声音,还有石头被搬动的声音,秦朗正常的迈着步伐,而身后那人突然举起石头朝他砸去,没想到秦朗早发现了他,仅是身子一侧,手脚都懒得动一下就让他趴倒在地。 这人趴在地上没起来,他微微瞥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身躯正俯视着自己,然后身躯的主人走上前来蹲在他身侧,把手抚在了他的鼻下似是试探也没有气息,这人趁机立刻拉过秦朗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血腥味马上在嘴里散开,血液点点从秦朗的皮肤里渗了出来。 他见秦朗没有收手便更放肆了,重重的咬着不放,仿佛想咬下他的这块肉一样,而秦朗像却像没有痛觉一般,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咬完,这人慢慢松口,他实在好奇什么样的人会放着自己的手给别人咬,还没有如何反抗,他抬眼去看秦朗,尴尬的是秦朗也正好把视线投向他。 这人一见到秦朗,先是一阵惊,然后变成了喜,忽而想起自己刚才差点拿石头砸了他,还咬了他,这人竟变得有些害怕,趴在地上没敢起身,把脸埋进了土堆里,而秦朗见此人竟然是兰铃,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没有色彩没有感情。 “土里的空气好吗?” 兰铃听他问得语气认真,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她本就十分尴尬,这回更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秦朗也跟着点了点头,起身抱臂靠着一棵树,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玩味。 “你这个姿势倒有点像被活埋的样子,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 “不用。” 兰铃一听他要帮自己活埋了,马上把脸蛋从土堆里拔出,抬头十分认真的看着他,巧合的看见了他脸上难以一见的笑容,尽管只是微微勾唇,可在他脸上却十分好看。他眼里泛出淡淡的玩意,但因背着微弱的月光,深邃的双眼显得十分温柔,脸庞也显得十分柔和。 脱去冷漠的神情,他竟藏有真真属于人的情感,真真属于他的温柔,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是多么的温柔,笑容仿佛直进人心,这无意间便慢慢偷走了她的心跳,幸好光线微弱,才能没让他看清她脸上的点点红晕,在见到他微笑之后立刻烧红了整片脸颊,一直烧上耳根。 秦朗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在她眼里偶尔还会浮现出一种他看不懂情感,秦朗收敛笑容,轻咳了几声,扯开了话题。 “你大晚上往深山跑做什么?” 兰铃依旧用一种他看不到的情感看着他,似是没有听见他的问题,所以并没有回答。 秦朗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这次十分认真的问道:“你还要趴多久?” 兰铃收回神情,有些尴尬的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和脸上的灰土,笑嘻嘻的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秦朗白了她一眼,似是不想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兰铃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不知拿来的勇气,竟然用手在他身上到处抚摸,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又问: “你的伤怎么样了?那天是不是很痛?都怪我不懂事害了你。对了,你怎么逃出来的?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秦朗不耐烦的打掉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双手,眼里浮现出一种别来烦我的神情,兰铃的问题他一个都没有回答,他自顾抬起被兰铃咬破此刻还在滴血的右手,摆出那天他受伤时遇到兰铃,却还管兰铃要东西的手势。 “玉佩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