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苏苓是激愤之下,教训了何氏一家子后便利落的转身而出,加之苏苓口气坚决、态度果断,很是能够影响旁人,苏娘子与苏茯两个刚刚才被那邪性的烛台弄着满面懵懂,见状竟是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 直到三个人一起走出了苏家,苏娘子才慢慢的回过了神一般,一时倒是没说方才的事,只慢慢开口道:“咱们,连一刀纸钱都未带,还有蒙哥,也合该去磕个头……” 这说说的倒是,不论在哪,也没有两手空空去上坟的道理,苏苓闻言脚步一顿,抬头看了一圈,叫住了一个扫地的仆妇唤她去给住在厢房的招财进宝传个话,接着又转身看向了苏娘子:“进宝步子快,咱们慢慢走着,他们两个带上祭礼,一会儿就赶上了。” 后头的苏茯没心思理会这些,面上带着些畏惧之色,忽的的拉了苏苓,径直问道:“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苏苓如今也平静了下来,闻言在心底里琢磨了一番将233与末世种种都实情道来的可能性后,还是摇了摇头:“想来,当真是阿爹看不下去,这才显灵了罢?” 苏苓刚刚回来时,因为陈家闹事,不得已当众说出了阿爹亡灵托梦的事,事后苏娘子与苏茯两个就仔仔细细的问过了苏苓其中的“详情,”这种事虽然有些神奇,但因着那一根金条的佐证,最终倒也勉强说服了家里人。 只不过托梦是一回事,但像方才那样,如鬼神显灵一般的情形显然又并不相同,此刻苏娘子闻言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也只是低了头,低着头,又默默往前行去,苏苓姐妹相互瞧了一眼,便也抬脚跟了上去。 苏家祖上起起落落,百年前才因着战祸天灾迁到了莲花乡安顿下来,而正经攒下了家私,成了地主乡绅,更是在苏苓的祖父中了举人之后,才借着功名一点点置下的房地,又请了风水先生,在山下寻了一块很是不错的宝地,计划着等的家族兴盛,人丁兴旺之后,便将此处当作苏家子孙的长眠之所,只是这会儿除了苏苓的祖父之外,再往下便只埋了苏贵一个,且都未合葬,父子一对孤坟遥遥相对。 等到了招财进宝之后,苏苓几个又足足走了小半时辰的功夫,方才到了苏家的坟地所在,身为典妾所出的庶子,又有着何老太太那样一个工于心计的嫡母,苏贵非但活着的时候要比兄长矮上几分,即便是先一步亡故,在祖坟里葬下的位置也要比给苏富提早留下的偏上一些。 苏苓对这样的祖宗礼法丝毫不当回事,心下只是想着日后若是当真与老宅这边势成水火,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另寻风水宝地,将阿爹的遗骸迁出去,既能与老宅这边避免瓜葛,也省的父母死后都要平白低人一头…… 苏娘子自然不会料到自个的二女会在心里琢磨着这样的事,苏贵去后还不到一年,加之她新寡之后更是过的日益艰难,如今瞧见了自个亡夫的坟茔墓碑,心内闪过苏贵活着时在前遮风挡雨、即便困顿,也能为她们一家子撑起一方晴空的日子,心内便是猛地一酸,愣愣站了半晌,面颊忍不住的滚下了两行泪珠来,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语:“既是知道后悔,知道心疼我们母女,又何苦去的这般早?既是回来了,怎的,也不来瞧瞧我……” 身后的苏苓闻言面上也是一黯,任凭她有着233这样的金手指,可是人食五谷,生老病死这等事却是神仙也无法阻止,而在末世挣扎求生了二十余年的她,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却是比谁都知道逝者不可追,立足眼前的道理。 前些日子她说了阿爹托梦的借口是情急之下、事出有因,可直到此时,她却方才明白,自己若总是如此,她不当真,可对于姐姐与娘亲,只怕要叫阿娘沉溺过去,更难走出来。 看着招财进宝、与苏茯几个都跪与墓碑下准备起了祭奠的东西,苏苓抿着嘴,便也屈膝在一旁跪了下来,伸手细细的拔起了坟茔上丛生的杂草。 斯人已逝,有两个女儿在后,苏娘子并没有放任自己悲痛太久,至多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她便也强撑着擦干了眼中的湿润,祭拜过后,她又扭头看向了苏茯,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与你阿爹磕个头,谢过他照拂,也叫他,放心的去罢……” 苏茯紧咬牙关,正了正身子,默默恭恭敬敬的磕下了四个头,起来之后,便也看向了苏娘子,声音平淡,竟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等回去后,就在金媒婆说的人选挑一家定下吧,家境年纪都无妨,只要人踏实,心地良善,最好是能离得近些,还能照应家里,若是寻不着,就金相公家里再问问……” 苏苓闻言一顿,说起来,其实在金媒婆代表陈家上门商量和离的事时,就隐约朝娘亲说起过姐姐再嫁的事,只不过,在那老虔婆的口里,姐姐已是二嫁身,外头名声又不好,因此最后说出口的,一个都不在刘安县不说,且还不是身上带着些毛病,便是年过四十,寻人做填房后妈,最好的一个,便是苏茯口中所说的金相公,倒是邻县的一个大族子弟,年方三十,身上还带着官身,听着倒是不错,可却是不是娶,是要纳她做妾,且还要花银子请金媒婆去好好说项说项,都不一定能成的。 这样的亲事,不说苏茯,便是苏娘子也决计不会给才出虎口,刚刚回家的长女定下来,当日几乎是赶人一般的将金婆子送了出去。 苏娘子断然摇头:“便是要再嫁,也需好好寻个好人家,金媒婆不能信,金相公家里更是决计不成!” 如今听到了这样的话,苏苓步子一顿,心内却是生出了一股对自个的自责出来。 遇到了这样的诋毁与艰难,她所想的是如何叫自己尽快强大起来,给老宅子这些贪得无厌的人一个教训,好令家人过的更好。可是遇人不淑,身为受害者的姐姐苏茯,所能想到的办法却是靠着第二次嫁人来缓解家里负担,给立不起来的寡母弟妹找一助力。 可即便如此,难不成就能说明苏茯不知自立,只知倚靠旁人吗? 并非如此。 历经两世,苏苓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个世界里,身为女子,能行的路太窄了,若是没有投胎没有投到一个权贵之家,受尽宠爱的话,便只能指望着第二次投胎来改变艰难的现状,除此之外,自立自强,说来简单,但在这样荆棘遍布的世道里,却当真是何以不食肉糜的天真话。即便是苏苓自己,此刻有着这样的把握与自信,更多凭借的也是系统末世的机遇,若是没有233,任凭她再大的心气,此刻也不会比娘亲姐姐高明出多少来。 苏苓所自责的,是她明明有着这样的机缘,回家之后却只按着自己的打算,从未仔细想过娘亲与苏茯的处境,也从来未曾真正帮着姐姐自身强大起来,也正是因此,她回来了这么久,娘亲与姐姐却还是一般的担忧不安,否则,方才也不至于明知祖母不怀好意,却仍旧犹犹豫豫,寄希望家族的善心与庇护。 “不必再嫁人。” 耳听着一旁苏茯已经与苏娘子说起了金媒婆所说的人选,苏苓这一次没再随口胡说,只是安静等着她们停下之后,方才仰着头开了口,声音平静,却很是认真的看向了面前的苏茯与苏娘子:“你们信我,,且等两个月,不需靠姐姐的婚事,只咱们几个的本事,也能立的起来。” 苏茯显然并不当真,只是柔柔一笑:“恩,咱们苓姐最是厉害了。” 虽然听出了姐姐的玩笑之意,可是苏苓却也并不在意,闻言只是在心底将葡萄酒的计划重新设立了一番,面上却也笑的纯粹:“恩,我知道了不少好东西,等回了县里,就拿出来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