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北突然觉得自己这趟楼下的挺不值的,烟没买成不说现在又让顾思南抗上楼了。
她趴在顾思南的肩头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还有点事儿没问程木杨,其实问不问也就这样了,现在她自己的事儿都拎不明白,又哪有闲工夫管程木杨到底怎么样。
刚才他走了之后,苏忆北一支烟尽仍是要去买烟,顾思南不放心她乱跑,把刚才那盒烟掏出来又从包里拿了盒没拆封的给她,然后二话不说腰一弯,像之前那样扛起苏忆北说送她回去。
苏忆北现在只剩一条腿好使,毫无反抗之力,哪能拧得过顾思南,想想都觉得憋屈,简直是欺负人。
不得不说顾思南不愧是个体育生,体力是真的好,从一楼把她抗到五楼中间都不带停的。
转眼间到了六楼转角,苏忆北和他打商量:“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一下?”
顾思南气息不稳,“快到了,你再忍一会儿。”
忍你奶奶个腿儿的大头鬼!
苏忆北忍无可忍:“你……”
她话还没说完,顾思南稳稳将她放在地上,一手掺着她一手把拐杖递给她,“到了。”
“……”
苏忆北发现今天的顾小白和以前真挺不一样的,不知道是本性暴露还是中了邪了。
她打开门进屋,转身进了卧室,拐棍一撂窝在电脑前的椅子上。
这是顾思南第一次来她家,没得允许不敢往她卧室里踏。况且女孩子的卧室,哪是他一男生说进就能进的。
顾思南站在门口连打量都不敢打量,反倒苏忆北不在意这些,“你进来吧,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得,这又是一句话没说,开口先让他滚呢。
算了,他们之间有太多该说还来不及说的,说不定说完苏忆北就不想让他滚了。
白泽那天凌晨说过的话顾思南一直记在心里,他微低着头,心想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与其因为心结把自己折磨死,不如说出来让苏忆北给他个痛快。
“你膝盖受伤的事是因为我。”顾思南看向她带着固定器的腿上满目愧疚,“我也是上个学期才知道,对不起……”
他简单直接,反倒让苏忆北听不明白了:“我受伤是我高二那年比赛时弄得,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踢的。”
顾思南早做好了决定,心一恒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叙述给她听:“那场比赛你的对手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她后半场踢上你的那腿后踢是我让她踢的。”
“所以呢?”
苏忆北神色如常,并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或者难过的模样,这让顾思南心里更加没底。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所以……你都不怪我么?”
“我有什么好怪你的?那场比赛是我亲身经历的,那个女生后半场的打法全变了,你真以为我傻到看不出是你让她踢的后踢?”
苏忆北一连串的反问给顾思南彻底问懵了,他忽然有点想哭,既然苏忆北什么都知道又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意思,那他们相互辗转磋磨的这些日子到底在图些什么?
苏忆北看他消沉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缓缓道:“顾思南,你没必要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那会儿我们是对手,你帮着你们队的人是应该的,至于我受伤……其实那腿我能躲过去,是我那会儿想不开,非要拼着再多得几分,谁都怪不得,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你今天来要只是来道歉的话,那现在可以走了。”
“我……”顾思南犹豫着,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苏忆北抬起头,目光诚恳:“我真的没有因为这件事怪过你,我之前说过的,人这一生意外很多,就算没有你,我可能也会因为其他的事受伤,命中该有这劫,我无论如何逃不过。”
她这辈子最该怪的无非是命中没有他,却偏偏遇见他,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苏忆北没给顾思南多想的机会,接着说:“你要是说完了就走吧,要是还有其他事,今天就一起说清楚了吧,我们以后……”
“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么?”
顾思南顺理成章把话接过去,又一次让苏忆北听的怔愣在原地。
苏忆北确定她听清了顾思南的话,但她不确定顾思南说这些话出于何种目的。
她这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开始变得情绪不稳定,本来好好的,总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弄得心态崩。
包括现在,连想表达清楚自己的疑问都因为情绪波动变得像在质问,“顾思南,你是不是根本弄不清我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问题?我说了,我受伤的事不怪你!在一起?怎么在一起?像以前一样么?用不着你来同情我可怜我,也用不着你搭上你以后的生活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只为了赎罪!那天晚上在网吧我没睡着,你说的话我听到了。你说你不值得,我都不明白你这么好有什么不值得的,说到底是我不够好,没能让你喜欢我,是不是。现在呢?现在算什么?你不喜欢我又和我说这些干什么?要什么以后,我什么都不要了,连你也不要了!有些话都说了,事都做了,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你明白么?”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随手拿了桌子上的物件扔在地上出气,不一会儿,地面上变得一片狼藉。
这一切皆因顾思南而起,他当然不忍心怨苏忆北歇斯底里发脾气,觉得事情愈加难办的同时,跟在后面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来归置好,不一会儿屋里竟比原来还干净利落了几分。
苏忆北见此更气不打一出来,桌子上的东西被她扔完了,又从抽屉里拿了个盒子出来看也不看狠狠往旁边砸去,正好砸顾思南头上。
盒子的棱角从他太阳穴划破皮的地方擦过去,猛一下地疼,顾思南疼得没敢呼声仍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苏忆北听见动静心动一跳连忙回头,“对不起,我……”
不得不承认,即使发再大的脾气,顾思南一旦有什么事她还是会下意识关心,可当她回头之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掉落在地上的盒子。
银灰色的细长首饰盒摔落在地,盖子和盒子已经分开,里边装着的唯一一样东西完整躺在地面上一览无余。
那是一支光秃秃的梅枝,去年寒假顾思南帮苏忆北绾头发的那支。
苏忆北记得,顾思南同样认出来了。
往事重现在眼前,梅枝上的梅花却早已干枯凋零,一片片掉在地上脆弱到不行,仿佛一阵风过便会化作尘土连带着他们的过往一起不复存在。
苏忆北不知想到什么,死盯着那梅枝落泪,“我们现在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越说越伤心,干脆不管不顾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我们可能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顾思南说这话的语气也很难过。
苏忆北猛地坐起来,盛着泪的眼睛狠狠瞪他:“那你不走还在这儿干嘛?看我笑话?”
顾思南没有回答,他捡起梅枝在手指间转了一圈,将盒子盖好放回桌面。
苏忆北觉得他不把自己说得话当回事,心里又气有委屈,拿起盒子再一次砸了出去。
顾思南这回没再去捡,抽了张纸给她擦泪,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没再拿着纸在苏忆北脸上乱抹。
“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做你男朋友。”他一点一点帮苏忆北把泪擦干净,静静看着她眼睛等她给这段故事最后的结局。
从见到顾思南到现在短短两个小时,苏忆北觉得自己过得跌宕起伏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回望顾思南,一字一句的问,生怕他听不清:“你想清楚了?”
顾思南很肯定的点头:“想清楚了。”
如果他能再早点想清楚就好了。
苏忆北喜欢自己喜欢了七年,时光不复,分别的这些日子让他打从心底里不想再负了她。
顾思南绕到她身后,将她散落在脸侧的发丝拢在耳后,用那梅枝做成的簪子别入她浓密的发间。
冰凉的发丝一缕缕缠绕在顾思南指尖,他说:“我爸之前有回告诉过我,这一根簪子绾头发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们家男的,只能给自己的妻子绾。我长这么大只给你一个人绾过头发,上一次给你绾时我还不知道这规矩,这一次是我愿意……”
他说着说着叹了声气:“不管你现在是生我气还是真的决定不再喜欢我了都没关系,我今天来最想告诉你的,是从今往后,换我喜欢你。”
苏忆北听完咧咧嘴。
直男说起情话来还真他妈挺吓人的,可是也真他妈挺动人的。
苏忆北听着听着没出息的笑了:“顾思南,你不会以为用一根破树枝就能当上我男朋友吧。”
顾思南侧头在她耳边,脸上摆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那我该怎么做才能给我这个机会呢?”
“学校现在也不是没有喜欢我的男生。”苏忆北掀掀眼皮儿,装模作样和他摆架子,“看你以后表现吧。”
顾思南眉眼弯弯看着她:“好。”
他说到做到,表现真的不错,怕苏忆北行动不便主动留下给苏忆北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