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忆北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此刻由衷想对他说声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的感谢。
她视线越过白泽,透过楼梯间的玻璃窗落到了远方,淡漠道:“你们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个?”
“我觉得队长,就是陆遇卿,他之前有句话说的挺对的。人一辈子很多事就和我们比赛一样,机会和截点转瞬即逝,一旦错过,直到结局都没法改变了,复盘又有什么用?输了就是输了,错过了真就回不来了。”白泽牵着李雅涵的手,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远处,“大家都希望故事能有一个好的结局,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罢了。”
苏忆北看着远方,像是在沉思着,过了很久才收回视线转身上楼:“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忙。”
那扇开启的门又合上了。
下楼的过程中白泽不知想到什么长长叹了声气。
李雅涵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想起来很久之前我妈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女生狠起心来是真的狠,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李雅涵听他说这话不服气,再加上顾思南打一开始做的事说的话,顿时觉得恼火:“你们男生绝情起来还是真的绝呢!”
白泽意识到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不该惹,牵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好了,是我说错了,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不要不高兴了。别他们两个没劝好,咱们两个再闹掰了,多划不来啊。”
李雅涵哼了声没再理他。
等到了楼下,李雅涵才小声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虽然苏小北脾气不好,但她才是最心软的那个……
他们走后,那扇紧闭的门里,苏忆北看着客厅里的狼藉,躲在角落哭得像只狗。
这段时间她也不好过,家里的事告诉真说出去了,也没人帮得了她。除了她即将要做的手术带来的不安,付舒恬旧病发作时常要住院治疗。
苏建国还是如以前一样,该不着家不着家,昨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莫名其妙发火。苏忆北知道指望他照顾付舒恬根本不可能,不得不办了休学,每天忙着收拾家里去医院给付舒恬送饭,偶尔还要到姨妈家的店里帮忙。
她都忙得快失去对俗世的欲望了,也忙得快忘了顾思南这么个人了……
白泽今天为什么要来说那些,听到顾思南烧糊涂了还在喊她的名字,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回去,可她怎么回去?就算回去了又能怎么样?
手术不做的话,她也不想再让付舒恬担心了。
苏建国今天一早又走了,苏忆北洗了把脸,把家里他昨天发火打翻在地的酒瓶碎片收拾干净,然后带上做好的饭去医院。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大概是怀了心事,感觉路途都变得短暂,一眨眼竟已到了医院。
这家医院远离市区但人少而且离姨妈家很近,当初就是考虑到这点才选择这里住院,好让姨妈帮着苏忆北照顾一下付舒恬。
这回住院运气不错,分到了个床位少的病房,只有付舒恬和隔壁床两个病患。
苏忆北到的时候,另外一个患者大概是让家人陪着出去吃饭了不在,付舒恬阖着眼躺在床上静养。
“妈,今天怎么样了?”苏忆北把饭盒放在床边的铁皮柜上悄声问她。
付舒恬听到她来睁开眼:“今天上午又检查了一次,医生说恢复的不错,五天后再检查一次,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这次出院就不用再来了。慢性病,还是得我自己平常多注意点。”
“那就好。”苏忆北把饭盛好端给她,“先吃饭吧。”
“你吃过了么?”
苏忆北点头:“我做好在家吃过来的。”
付舒恬舀起汤放在嘴边吹了吹:“还好能出院了,这次回去刚好你的腿也该做手术了,本来定的是这个月初,我这一生病又给你手术拖到了现在。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你也长大了,能帮家里分担了,你姨妈今天上午来时还和我说,你这段在她店里帮忙还挺能干的……”
“妈……”苏忆北垂着头,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孩子的心思就算不写在脸上,当父母的多少能看得清楚:“怎么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苏忆北抿了抿嘴:“那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付舒恬允诺:“好,我不生气。”
苏忆北嗫喏道:“我的手术能不能拖到十月再做,我想……”
付舒恬瞥了她眼:“你又想打完这次比赛了是么?”
她一猜即中,苏忆北惊得连编好的谎话都来不及说,低着头不敢看她。
付舒恬这回倒真没生气,放下碗平静道:“你也不用想我怎么知道的,除了比赛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手术往后拖?我就是好奇,这比赛怎么你就非打不可,不是都办了休学还交了退队申请么?”
“也不是非要打,可以不打,我只是,只是……”说到这儿,苏忆北忽然有点想哭。
她说不下去,付舒恬替她说:“只是你们队里还有你放不下的人吧。”
苏忆北不说话,付舒恬全当她是默认,叹了声气:“你这孩子从小就倔,表面听话实际心眼儿多得很,你还真当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怎么管你,好在你没学坏。要是想去就去吧,我知道,就算我不同意,你背地里想尽办法也会去的。刚还说你长大了,可当妈的哪有真放心自己孩子的,还好现在年代不同,跟我们那会儿稀里糊涂结婚的不同。你比我想得明白,你知道自己该做的,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想去就去吧,医生那边我帮你联系,但你得答应我,这真是最后一次了。”
苏忆北怎么都没想到付舒恬会答应的这么轻易,连连点头:“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对了,这两天我想了很久,我准备和你爸离婚了。”
这消息不说是晴天霹雳,也着实让苏忆北狠狠惊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或者说想问的太多,不知该从哪句开始。她甚至不知道付舒恬执着这么久,今天做出这个决定到底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
“老一辈的常说,少来夫妻老来伴。人这一辈子那么长,就算活到七十我也还有二十多年要过。昨天晚上我让你爸送我来医院他都不愿意,我真的不敢想老了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和他过,难道真要相互怨怼一辈子连到死都他都不愿念我一点好么?我和他过了也有二十年了,剩下二十年还是各过各的吧,就当我成全他好了。”
付舒恬望着天花板喃喃道:“苏忆北,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恨都来不及,又哪回原谅的那么轻易。
付舒恬一个过了不惑之年的人居然问她这种问题,苏忆北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论是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还是韶华不覆的半老徐娘,凡是陷入爱而不得处境的女人,内心都犹如困兽一般无助且绝望吧。
“好好休息吧,别想那么多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