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登基(1 / 1)公主难逃首页

乐江呵呵笑道:“这个么,就是老受骗上当呗。这些年没少被人骗了东西去,听说从前还曾有人装成他的朋友,上门去骗钱;他呢,明明识破了,却还是给了那人不少银钱,您说,这可不是傻么?”    我暗自一乐,那可不就是我么?    想替他辩解:“或许是他为人大方呢。”    乐江赶着马:“咳,那就是呆啊!这还不算什么,后来他还和个青楼女子热乎上了。论说这首阳城中的世家子弟们,与风尘女子逢场作戏一番,倒不稀奇;可是他又发了呆性,被那个女子哄得神魂颠倒,竟昏了头,跑到他家老相爷跟前跪着,说要娶那个青楼女子做正房夫人呢!这还得了,那王相爷自然将他好好收拾了一顿。”    这个青楼女子,难道是……花弄影?    我正听得入神,坐在外面的福穗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乐江答道:“后来?胳膊扭不过大腿。他自然是老实了呗,王家还替他和皇后娘家中的女子订了亲事。他后来倒出息了,用心考取了功名。您也知道,这王家如今是大不如前,他原本不受家里待见,可现下入朝为官,又攀上了皇后娘娘的侄女,王家反倒要依仗起他来。”    我叹道:“可见人事无常,此一时、彼一时。”    乐江总结道:“咳,这还不都是因为咱们太子爷对王家宽宏大量,不然他王公子哪轮得上这些,不过是同首阳城里好多人一样,家道中落,做个破落子弟罢了。”    晚间萧朔回来,我便说起白天遇到王裕松之事。    萧朔忙着卸下外袍,笑道:“我也听说了,午后便传了他说话。”    我想着王裕松的赠银之恩,忙道:“你不要怪罪他,他也不是故意说漏嘴。”    萧朔疲累地闭着眼睛往榻上一倒,修长手指按在额头上:“没有,我只是让他明白,不该说的不能乱说。再提点他上进,如今王家衰落,就指靠他了。”    我坐到萧朔旁边,替他揉着额头:“王裕松昔日帮过我,义父也本是王家子弟,王家虽说之前站在萧欷那边,可是……”    萧朔睁开眼睛:“阿辉,你放心便是。就算不因为你,我也不会对王家彻底清算。说来,你义父的确是所计深远,当日在归云山中,他便向我要了承诺,如若以后王家有得罪我的时候,我便要放他们一线生路。”    他握住我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满意道:“经你一揉,我便倦意全消了。”说着,懒懒起身准备去洗漱,补充道:“况且,王家两代为相,根深叶茂,与其剪除,不如收服。更麻烦的是,他家手里还有一道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因此,在处置萧欷党羽时,我对王家只略作打压,仍许他们留在首阳,又允那王裕松获取功名,保全他的婚事;如此一来,以后王家靠着他,总还过得去。”    我感慨道:“原来义父那时就想到了这层么……”    萧朔回头,露出一丝顽皮,眨眼笑道:“也有他没想到的,他没想到我娶了你啊。”    我一见他笑便犯迷糊,白天里我想问他的话便忘到了脑后。    “对了,”他像不经意间想起来似的:“你不是一直厌恶萧欷么?还有那个背叛旧主的雍宫奴婢,以后你不用忌惮他们了。”    我听到这两个人便直皱眉头:“提他们做什么?那萧欷不是被贬到西境去了么?”    萧朔温暖手指贴上我眉间,刮着我眉毛,柔声道:“阿辉,不要皱眉,我不想要你皱眉。”    他又淡淡一笑:“西境气候恶劣,又多盗匪、艰险骚乱,我看他们未必能过得平安舒坦。”  *****    几场雪下来,腊月已快要过完。    萧朔事务缠身,仍抽空携了我去探望魏帝。    魏帝已是灯枯油尽之态,却难得清醒着,看着挺拔立在榻边的萧朔,沉沉问道:“西边可有老二的消息?”    萧朔滴水不漏地答道:“父皇尽管宽心,二哥自有他的运气。”    魏帝冷笑一声:“好,好,几个皇子中,就属你最像朕年轻时候。”瞟瞟萧朔,复又一声无奈喟叹:“朔儿啊,你要做什么朕现在都拦不住了,朕只盼望,你将来到了朕这把年纪,回首往事时,能少些愧悔。”    萧朔似有动容:“谨遵父皇教诲,儿臣行事定会谨慎。”    魏帝咳了几声,平定呼吸笑道:“朕如今回想起来,从前有许多愧对你母亲和你们兄弟的地方,可惜已无从弥补了;可就算是回到当初,朕也还是无能为力啊。朕年轻时也曾雄心万丈,却迷恋上一个女人,就如你现在迷恋她,”魏帝费力伸手,指了指我:“可你要想清楚,以后你身为背负大魏基业的皇帝,该怎样取舍,万勿像朕一样,困于其中、庸碌一生,哎……”    萧朔静默片刻,只答道:“儿臣明白。”    魏帝挥挥手:“你若能真的明白就好,去吧。”    走出玉佛殿,萧朔并不转脸看我,只悄悄靠过来,将我手笼在袖中握住。    感觉到我微微颤抖,他低声道:“不必介怀,你不是丽妃,我也不是我父皇,咱们只管好好过咱们的日子。”    远远迎面走来礼王一行人,他便松了手,目不斜视地走着,脸上一派太子的庄严稳重。    我心中一暖,抬眼看他时,他微微侧脸,嘴角勾了一勾。  *****    魏帝这几日似有好转,正当众人以为他能熬到新的一年时,他却在除夕之前悄然撒手西去。    因他久病在床,鸿胪寺早有准备,先帝的丧礼与萧朔登基的典礼皆是有条不紊。    天降瑞雪,人间如琉璃世界。    我立在正阳殿旁,礼乐声中,看着萧朔一身玄色衮服,左手捧玉玺、右手持宝剑,缓缓行来。    他步伐稳健,似能踏平天下;眼神庄肃,似能看尽乾坤。    他步上龙座,端坐龙椅之上,抬眼望向殿里殿外众人,不怒自威。    随众人一起拜倒,三呼万岁时,不由想起清早出门前,他穿上衮服,屏退下人,在镜前有些紧张地询问我:“怎么样?我穿着还合眼么?”    我在叩首低头间,忍不住无声一笑,心道当时不该便宜了他,该打趣几句才对。    祭祖后回到后宫中,便是我的封后典礼。    我换上玄底朱纹的皇后礼服,恭谨行至萧朔面前拜倒,状似虔诚地仰望着这位年轻帝王的眼睛。    萧朔仍一脸正气凝视着我,眼底仿佛藏了笑意,举止却无比庄严。    内监静肃无声地跪倒在一旁,将放置后冠的锦盘举过头顶。萧朔便抬手,将那个约有二斤重的凤冠安在我头上。    他早提醒过我,封后时的凤冠是很重的,据说太后当初册封时戴了凤冠,靠了两个人搀扶才勉强站起来。    虽有准备,可这凤冠还是重的出乎意料。福穗上来扶我,我才梗着脖子,端庄站了起来。    折腾了一天,到了晚间,他和我都疲累不堪地躺倒在榻上,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萧朔翻个身看着我,刮在我鼻子上:“你白天在暗自想什么,竟在典礼上偷偷笑我?”    我无辜道:“我哪有!”    他将我压在身下,伸手去挠我肋下:“还想抵赖!你这可是欺君!我坐在上面,就盯着你一人,当然看得分明。”    我笑得喘不过气来,乱扭着身子讨饶。    新搬进了宫中的昆阑殿,这卧榻比从前宽大许多,他便放心地裹着我恣意翻滚。  *****    在身为太子时,萧朔尚且动作含蓄,只剪除了原先萧欷在朝的党羽;但登位之后没过多久,他便展现出新帝的意图和手段:将铸铁行业彻底收为官营;补贴民间养马,经验收合格者由官府出银收购;增加士兵军饷,逐渐扩充各地军队限额。    原先府中的那些美人,如今住在各自分到的宫殿中。起初时,她们还有些人会盛装打扮,在萧朔上下朝时的必经之路上,或是含羞露笑、或是情肠百结地散步,很偶然地与他遇见。    然而萧朔新近登基,脑中有无数棘手事情,眼中自然也对美人视而不见。于是她们每次都被刘大监出面、很官方地打发走;如此三番五次下来,她们便渐渐不再热衷于散步了,倒也算安分。    然而虽然萧朔从不对我提及,我也从宫人们的闲谈中知晓:如今朝中越来越多的大臣上表,提请萧朔再纳新人、充实后宫,萧朔皆以新近登位、诸事待理为由拒绝了。    虽然萧朔待我一切如旧,但我明白,一直以来,我都自欺欺人、拒绝思考的这件事情,现下终于要摆到眼前了。    魏宫中也种着许多报春花。    福果知道我的喜好,一直留意着。今日晨起告诉我,园中有一树花枝已经爆了芽,想是很快就会满园开遍。    北国早春,天气晴朗,惜花正应当时。我便打起精神,由福果引路,前往花园中观赏。    因我步伐稳当,不似其他宫中贵人需要搀扶,福果便轻松很多,走在我旁边逗趣,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