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蓼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茶盏,捧在了手里。 “是啊!我想让你去。” “为何?” “看不惯那些鼠辈,闲言碎语。”红蓼抿了一口茶,目光飘向别处。 连珏看着她的侧颜,一直知道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执拗,可今日却发现她不仅是执拗还有三分心性。 连珏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楼下人潮如流,他却无心欣赏。 “我一直在想,祖宗为何当时要将那些月刹门的人的踝骨打碎。”红蓼的目光依然看着楼中进出的人,嘴巴上说的话,也漫不经心。 “清潇观的人,是普渡之人,是济世之人,是救死之人,不可是杀生之人。”连珏解答了她的疑惑。 “可是清潇观的掌门世代传承的削铁如泥的青锋剑,练着武林中无人可及的清风剑法,剑乃喋血之物,那么剑法就是杀人的技法,你们为何又要去练呢?”红蓼脸上笑意尽失,她转过头看着连珏的眼眸,眼神里已经没了孩童的天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剑能杀人,亦能救人。除尽天下恶,便是救了天下善。”连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坐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娇小的红蓼。 “哼!” 听了他的话,红蓼冷哼一声,“祖宗永远有这么多的道理,可是您所谓的善,正在被恶威胁,那么您决定是惩恶扬善,斩尽天下,还是袖手旁观,静待英雄?”红蓼说完,嘴角隐现一抹哂笑。 “你又激我?”连珏冷绷的脸一下子缓和了,他手肘支在了桌上,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看着红蓼。 此言一出,红蓼脸上窘态尽显,她慌乱拿起茶盏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看着对面这个不到及笄的女孩,连珏一时竟不知有什么能来形容,柳叶弯眉下一双杏眸,圆润的面容上,唇若含珠。 似乎极为简单,却有极为复杂。 “客官,菜来喽!”小二端着两盘菜,跑了过来,稳稳的放在了桌上。 “吃饭吧!”连珏递上了一双筷子。 “小二,我要酒!”正要跑开的小二听了这话怔在原地。 “小……姑娘要喝酒吗?”小二挠了挠头,一时不知如何办了。 “怎地,又不是不付钱!”说着红蓼把自己的钱袋子扔在了桌上。 “行行。”小二本不是这个意思,看她误解了自己,脸露难色,目光不停向连珏身上瞟。 “有酒吗?”连珏开了口,小二这心才稳当了点。 “有!客官,要什么酒?咱们这儿的梅花酿,秋菊酒,烧刀子,女儿红都是一等一的好!”小二拍着胸脯向他保证。 “我要烧刀子!拿一坛来!”听完小二的话,红蓼抢在了连珏前开了口。 “来秋露白就好,一壶足矣。”没有理会红蓼,连珏安排着。 “客官真有雅兴,小店前些日子正好来了几坛子上好的秋露白。”说完小二不敢多看一眼旁边那个面色愠怒的少女,转身跑开了。 “我想喝酒,你管着我作甚!”红蓼双手抱胸,头一歪,娇颜上怒色不减。 “女孩子家喝什么烧刀子,喝点秋露白解解馋就好了。” 话没说完,小二就跑了回来。 “客官您的酒。”酒放在了连珏的手边,接着拿了一杯牛乳放在了红蓼的面前。 “姑娘多喝点牛乳对皮肤好!”说完他一脸骄傲,拍了拍手,走开了。 连珏看着坐在他对面,脸上神色变化诡异的红蓼,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看他笑成了这样,红蓼恼羞成怒,拿着牛乳就破泼了出去。 连珏眼疾手快拿起桌上未用的白瓷碗,手腕一翻,将牛乳一滴不落的全部接到了碗里。 “这可是人家伙计的心意,狗尾草,你若这样岂不是伤了人家的心意?”说着就把碗递上前去。 红蓼抬起手,将连珏桌边的那壶秋露白拿了过来,嘴巴喊着壶嘴,咕噜咕噜一口气,一壶酒喝的大半。 “你欠我一杯酒。”红蓼喝完用袖子蹭了下嘴边残留的酒渍,酒香从喉咙眼涌出。 连珏喊来小二又要了一个杯子,将酒壶从红蓼手中夺了过来,将两杯满上后,将一杯酒放在了红蓼的眼前。 “现在就还给你。”连珏拿起酒杯微微抬手,将酒一口饮尽。 红蓼也端起杯子,放在了唇边,不似连珏,她细细品了一口。 秋露白,采深秋草叶上的白露酿出的酒,香味清冽,悠悠草香卷着酒的辛辣,细品时似乎还能嗅到秋来草木的香冽。 用完膳,二人回了客栈。 夜色浓,躺在床上的红蓼却难以入眠,她今日穿这身衣服隐约觉得有些寒意,往日在花月宫时,她每隔几日就要浸水,现在离开花月宫已经月余了,如果这样拖下去……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如今只是觉得冷,可能再用不了多久身子就要开始生长了吧! 就在此时她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红蓼猛然收回手,从床上坐起,侧耳细听,这人应该武艺不浅,脚步轻盈,红蓼的手搭在了手镯上,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今夜皓月当空,月色入泉,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房间,凭着月色红蓼走到了门边,轻轻捅破窗纸,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正轻步离开。 红蓼悄悄推开了门,那人身影越来越明显,红蓼怕是寻仇的月刹门的杀手,手镯里藏的毒,已经捏在指尖了。 门响声惊动了那个黑衣人,他警觉转身看着红蓼,红蓼也愣在了原地。 “连珏,你在干甚?” “你要叫我祖宗……”跟着红蓼进了房间,连珏嘴里还念念有词。 红蓼懒得和他争辩,点好了灯,坐在了床边翘着腿瞥了他一眼。 “祖宗,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去?”红蓼上下打量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帷帽的连珏,咂着嘴摇着头,“祖宗,莫不是大晚上去……偷香去?” “胡言!”连珏一声呵斥。 红蓼走过来,抬手拿下来他的帷帽,银发倾泻出来,就像今晚月色。 “那你这是去作甚?我还以为月刹门来寻仇了!祖宗,莫不……”她饶有兴致看着连珏,看他颦眉肃穆,红蓼轻笑了一声。 “我不过是夜里睡不着,想出去转转。”连珏本着脸对红蓼说。 红蓼点着头“哦”了一声,还故意拉长了几分,继续道:“穿着夜行衣去转转?祖宗,幸亏您房里没有窗子,不然我怕您早就跳窗走了吧!若我今夜没有察觉,还不是被人抛在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了?” “我就去看看。” “嘴巴怪硬,心又狠不下来。”红蓼瞥了他一眼。 “我不是去白苍会,我去清潇观的。”连珏补上一句,可是分毫没有一点点说服力。 “你不是已经在驿站托信了吗?” “你知道?”;连珏立于门边举动有些窘迫。 “不难猜。”红蓼对此全不在意,今晚正因此事心烦,没想到居然迎刃而解了,“我知道,你是担心驿站传信太慢,等不及了。” 看到红蓼脸上笑意闪现,连珏以为她是在笑他,对自己所为也确有几分亏意,忙对她说:“若不,你随我一同前去?在清潇观也好有人保护。”连珏自知也不占理,白庸说言一直是他心中积郁,即使那时爽快离开,可是却难以放下。 红蓼听他所言,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京城我还没玩够,不去了,这些日子我就在这儿,你到时候寻我就好。”红蓼一下子跳上了床,斜躺下来,背对着连珏催他快些离开。 连珏也不坚持,站起了身,“我去去就回,这些日子不要乱跑。”说完重新带上帷帽,离开了房间。 红蓼狂喜不已,听到门响,又听到一阵极轻渐远的脚步声,已是喜不自禁。她在心中盘算,从这儿到花月宫寻一匹快马应该一来一回要不了几日,虽然连珏嘴上硬气,说对这些事不闻不问,可是归根结底他还是干不了作壁上观的事。若是这样,他少则也要十天半月,她的时间非常充足。 红蓼心满意足,躺在床上心中盘算,明儿一早去买匹马,今夜要好好休息,而她刚欲合眼休息时,又一阵脚步声。红蓼叹了一口气,坐起了身。 “祖宗……”她还没说完话,闯入门内的几人就捂住了她的口鼻,红蓼睁大眼睛看着这几个来路不明的黑衣人,他们腰间白练,让她心头一颤。 月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