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铭一脸痛心疾首,道:“糊涂糊涂,你也说那狗蛋和春花在村里一同长大,至少是知根知底,那林师孟和芊芊能见过几面?能说上什么话?这怎么能够类比!” 王氏说这话也不过是开点玩笑,颇似戏谑,眼见自家相公气得跳脚,连忙出来灭灭火:“你不是说了嘛,芊芊不认和他互送了印,若是那林师孟单方面赠的印,你这气得肝儿颤的,是不是也太小题大做了啊?” 孟广铭连忙拉着王氏的手并坐在两张椅上,对她剖白心迹:“你这话就有些局外人观火了。芊芊现在没了爹没了娘,又寄住在咱们家,我这个做舅舅的别的事情或许还不好管教她,这种事情岂能儿戏?这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我们养芊芊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给她觅个良夫婿,顺顺当当嫁出去,也算是对华章和妹夫有所交待了。这种事我不上心什么事还能上心?” 孟广铭说的道理王氏都很明白,不过心里倒是不舒服了,自家还有两个女儿和魏芊一般大小呢,虽然也是因为还没遇上这档子事不必要多考虑什么,不过孟广铭急得上火的态度她就是不喜欢。 “人都死了你还交待个什么劲,难不成人还能从棺材里爬起来感谢你啊,最看不惯你们这迂腐劲,要做就做不做就不做,非要给这个交待对那个负责,你要是真想负责,家里多的是要你负责的事儿呢!” 孟广铭不知又是哪句话惹着她了,气道:“你这故意抬杠可就没意思了啊。”说着遂撇过头去暗自生着闷气。 王氏定了定心神,见他对此事上心得很,当真在生气边缘了,瞬间收起了小脾气,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道:“不抬杠不抬杠,我知道,你这是良心使然,莫说芊芊是你的外甥女你理应对她负责,她身世如此凄楚,是个人也不忍心见她日后的生活再起什么波折。做舅舅做到你这份上,华章泉下有知定然可以瞑目了。” 孟广铭闻言调转了头,扯着嘴角看着王氏:这话还稍微像点样。 王氏继续问道:“我说你小题大做只是觉得奇怪,送点东西也不至于如此吧?上次爹带着王瀛过来,我们不是还让珠珠将自己绣的香囊送一个给他表哥作为礼物么——虽然王瀛是她表哥,林师孟是外人,可这怎么就发散到有好感上去了?咱大梁风俗什么时候那么封闭了?” 也不能怪她一开始还有心情笑谑,虽然孟广铭对魏芊负责的心她能理解,可这随意送枚印便使他气怒,她倒真觉得惊讶了。 孟广铭叹口气,颇为无奈道:“说你聪明脑子灵,有的时候你还不如我这个榆木脑子呢,”说着顿了口气,“我也不是随便生气的,真要是赠枚普通的印也就是了,上次我们不也拜托芊芊做点糕点送去答谢他救了阿平的恩情么?可我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那印上刻的是林师孟的名字。我问你,若珠珠绣的香囊上绣了自己的名字,即使送的是他表哥,你怎么想?” 说罢,孟广铭还挺了挺胸,他这话已经阐述得如此清晰了,不信他夫人还云里雾里的不懂。 王氏眉头随之一皱,这么听起来是有哪里不对劲。 她脑子里已是转了几弯,这个时候还是安抚为佳,遂道:“可你对芊芊生气也不甚应该啊,这是别人送过来的,芊芊阴差阳错收下了,可她还是个小女孩压根没什么想法,你这是找错人了。” 孟广铭又斟满了茶一口喝下肚,感觉口舌不那么干燥了。 “我不是对她生气,我这是在合理教导她,谁都是先管教自家孩子的,怎么会逾距去对别人家小孩儿指指点点。”何况那人还不在这儿不是? 他方才临走前已是吩咐魏芊过半个时辰来他房里再好生说说这事,之所以留出了一些时间也是因为他深觉此事还是应当先与王氏说说,毕竟自己身为男长辈,有些话还是诸多不便。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林家找林家家长说说?”王氏好奇发问。 孟广铭不由沉思起来。 如果这事晚发生几年,恐怕他就得四处托人去打探林家的家世背景了。如果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能结为亲家。 他自觉要求也不算高,一来至少要家世清白,自己也肯吃苦上进。至于钱财反倒是最末一层考虑的,不过也不能太至于贫穷,除却做长辈的都希望子女嫁娶得好,另一层也是因为芊芊毕竟是外甥女,身世又可怜,有时就要考虑得比自己女儿还要周到才行。 二来,对方日后的前途也很重要。这不是因为他势利,读书人的事怎能称为势利?士本就是占这世间头一份儿位的,并不是说非要是高官厚禄之类的,不过最起码能读得书差不到哪儿去吧,不然一直在农工商中打转,能有个什么未来?修养也可见一斑了。 何况芊芊也算是官家女,父亲好歹是一方的县令,这县令放到州府京城的算不得个什么,可在这安平之类的地方也可以压死人了。重点自不是在压死人,而是议婚也是要门当户对的,不能说芊芊爹娘都过世了,他这个做舅舅的就开始任意克扣她了,找的夫婿也与她家背景,或者说她爹的背景相去甚远。若真是如此,他这个舅舅才真是失职了,日后都没脸下去见自己妹妹妹夫。 不过恰巧这事发生得又早,他还省了去了解那林家的情况——哦不,他已经略微了解了些皮毛,总之离他的标准有些距离,既然如此,便当就此打住。但去找林家家长,会不会也太不给小孩儿面子了?都是少年人了,而且他家或许也还不知晓呢。 听他这些纠结,王氏大咧咧道:“你要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哪里来的如此多考虑?为这个想为那个想,还要考虑那林家小子会不会因此挨他爹责罚。和你们这些人住一起啊,我每日都在跟着愁啊愁,头发都白了不少。”王氏说完一个白眼上天,真是受不了了。 “你这人啊……”孟广铭耐着性子道,“如果可以避免冲突何必要撕破脸皮呢,那林家老爷看来性子也很暴躁,林师孟怎么说也救了你儿一命,就算他这件事做的让人不悦,咱们也不能丝毫不考虑他的脸面啊。” 王氏一滞,理倒是这个理,这才救了她家阿平没多久,就反被她家倒打一耙,说出去街坊邻居的难保不指指点点,自己有时考虑问题倒又过于简单了些。 王氏又问:“那你打算如何?你亲自去与他交涉?可你身为长辈,去和一小辈理论也有些怪异,要不直接你陪着芊芊去,让芊芊亲自还给他,就说收东西的时候不甚留意,没看清就先收下来了,看他如何回应。” 王氏正一门心思地为孟广铭出谋划策,魏芊此时倒是依着时辰缓缓前来了。 她先简单给舅舅舅母行了礼,便规规矩矩立在二人跟前,抿着唇,似是要准备接受教育。 孟广铭见她闷着头,拿捏不准小女儿家此时心里的想法,只好挑些无关痛痒的说:“具体的我都跟你舅母知会过了,你之前和你表姐所讲的,我回房前也找阿兰核实过了。”忽见魏芊面色有所触动,忙补充道,“舅舅不是不信任你,这么做是对你负责任,你可能明白舅舅的苦心?” 魏芊点点头:“嗯,我懂的。我真没那个意思。” 孟广铭道:“现在不是说你有没有意思的事,可你这留着人家的印不成体统,我和你舅母方才正在说还回去的事呢。”说着声音忽然更温柔了些,“你自己说说,是要舅舅帮你还回去,还是你自己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