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什么？是天上掉落的雨水，一滴一滴，未见其澎湃，却汹涌成大海。

时间是什么？是沙漏，原本正立着一粒粒掉落，很快就被颠倒过来。

我已经不能准确地说明，时间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醉生梦死？

尽管更多的时候，心中还有一股鲜明的清醒蹦出来，但它的力量太过微弱，战胜不了漫长的时间。

一天天，我冷眼旁观着时间从我的指缝中不停滑落，我想抓住它时，它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在吞云吐雾之间，在觥筹交错之间，在长时间的沉默和短暂的狂欢之间，在和家人们一次又一次越来越不对劲的争吵和无言之间，我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前路究竟还有多长。

我只是一个迎着风的稻草人，在等待着那阵风的来临，当风来临时，也许，就是我最终可以坦然倒下的时候。

那一刻，在某个我正梦魇的深夜到来时，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撞门声，强烈地将我惊醒。

王宝钢家的房门被一阵猛烈的敲击撞开了，我能听清，那是赤手空拳撞开的，不知是他家的门太不牢靠，还是因为撞击房门的力量太过刚猛。

王宝钢竟然没睡着，他怔怔地坐在床沿上，在我起身站起来时看到了他，他的神情和坐姿让我知道，他一夜未眠。

在警察将手铐铐在他手上时，他没有显出任何惊慌，那矮胖挫的身上，竟然有一种料事如神的先知风采，还有泰山压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风范。

不仅如此，他还在微笑，在白炽灯发出的有些惨白的白光之下，我看清了，他在微笑，是平静的微笑。

吴雨涵和雪花两个女人也被铐了起来，两个女人将头埋在自己的双手之间，没有过多的哭喊和吵闹，这一切，似乎她们已经历过，或者已经无数次预见过，所以她们才能如此淡定。

我也不例外，我也被上了手铐，不知为什么，看到王宝钢的眼神后，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许多的鼓励和赞扬，随后，我竟然笑了起来。

登上警车的时候，我还看到了村长、王小仓、李铁掌等人，他们的眼神十分暗淡，在和我的眼神交叉的一刹那，他们想用眼神问我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问，一下子完全暗淡下去。

警察的人数很多，足足有几十个，我知道，不仅仅是桃花镇派出所的人。

孙所长也没出现，指挥现场的，是那个喜欢看红楼梦的年轻警察小李，他的指挥并不是很成熟，甚至还有一丝腼腆，但整体上来说，他还是很从容，从容得和我见他看红楼梦时的表情迥然不同。

整个村里的人都被惊动了起来，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许多人都不相信，警察是不是抓错人了，怎么把村委会的几个人都抓了，到底什么情况。

我在警车上看到了哥哥嫂子，还有海音，哥哥和嫂子的脸上浮现出更多担忧和恐惧，但在海音的脸上，我却看到了鼓励，甚至，我明显地看到了她的微笑。

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她懂我。

警车缓缓开动，在颠簸的山路上不断前行，向着派出所的方向开去。

在派出所并不算大的拘留室里，我看到有几张熟面孔出现了，矮子、高个子、身着制服的漂亮女人，还有壮汉和瘦猴子。

我们所有人都蹲坐在拘留室里，谁也不愿意说一句话。

后来，警察通知我们，我们要相继被带出去问话，而我就是第一个。

到了孙所长的办公室，两名警察一左一右站在我的身旁，孙所长命令道：“给他取下手铐，明天一早，用警车护送他回去……”

那两名警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这位领导和我之间，究竟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孙所长递给我一根烟，只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说：“王林，这次能准确端掉这个大窝点，你功不可没，只是，往后……”

“我明白，什么事业的成功，都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两名警察还是不明所以，在一旁互相看着对方，又看看我和孙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