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仍旧没有人说话。
顾时看着一片黑黢黢中无言前行的人群,头皮发麻。
谛听在此时终于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们是去吃饭。”
顾时听着铃声,看着铃声一响就宛如条件反射一般前往平房方向的人群,心中闪过一丝不太妙的想法。
他脸色铁青,看向谛听:“你听听,那些平房里的人在想什么?”
谛听侧耳,眉头渐渐拧起来。
“有人在抱怨,为什么总是要给这些人做饭,反正饿死了也会复活。”
“还有人在想,要不是还需要做大量的实验试错,他们也不会要在这里煮饭。”
“都在心里想,不敢说出口,以前有人随便说话被折磨死去了十几次。”
谛听说着,面上显出几分嫌恶。
顾时脸色发白。
很显然,这些被驱赶到岛屿边缘的人,已经失去了最基本为人的概念。
他们被当做了牛羊和试验品。
顾时不再听谛听的转述,掐了个缩地成寸出现在几公里之外的平房里,抓住了正满脸不耐的敲铃的中年男人,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带了回来。
在三个非人类的注视下,平房里正在煮饭的几个人骚动了片刻,又飞快的恢复了秩序。
很快有人顶上了敲铃的工作。
没有人发出疑问,也没有人觉得不对,一切仿佛排练过很多很多次一样理所当然。
只有被顾时抓过来的中年男人两股战战,面露绝望。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简直不像是人类,而是已经被打怕了、完全被驯服的狗。
顾时脸色更难看了。
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他天真的以为,最多就是一群人类和妖怪在新世界里胡闹。
纵观顾时接触过的妖怪与灵兽,前者大多弱后者大多友好。
顾时提着一颗心,被恐惧占据了思维。
他本能的不敢去深想谛听说的“被折磨死去十几次”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谢九思和谛听俩活得久,谛听更是隔三差五就要面对浑身罪恶的亡魂,并不像顾时一样天真。
曾经,人类的出现直接加重了这世间浊气沉积的速度,没有谁比他们俩更清楚人坏起来能坏到什么程度。
谛听重新上岗,开始审问。
“外围的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似乎意识到他们并非这里的妖魔,终于敢开口:“我、我不知道。”
“谎言。”谛听淡漠地注视着跪趴在地上的男人,将他心中所想复述出来,“他们是你们献给新世界的贡品。”
男人呼吸一滞。
“他们来自于哪里?”
“我不知道。”
“谎言。”谛听仍旧否定了他,“他们是被欺骗、拐带、强迫来到这里的,为了你们的新世界。”
男人面如金纸,额头冒出了汗。
人类不具备强大的力量。
除却在最初与几个大妖和灵兽合作的家族始终被庇护、得以住进高山上的宫殿之外,后来参与进来的人,地位都不如他们。
人类是这个地方的食物链底层,而这个底层,还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起先,有妖魔性食人、弑杀。
为了防止自己被吃掉,他们便想办法弄来了同类,上供给这些妖魔。
后来,有妖魔觉得看人类自相残杀有趣,便将一些没有与他们签下契约的人类赶出宫殿,要他们内斗。
胜者将败者驱离得更远,又担忧随手就能将他们如牛羊般宰杀的妖魔。
于是他们骗来了更多的同类,好分担妖魔的注意力。
他们在踏入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时就被打上了标记,不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轻易找到。
比起思考逃跑,不如多骗来一个人。
多来一个人,自己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于是渐渐地,有了那些最外围、最底层的人类。
“有了新轮回后,妖魔就不再吃人了”中年男人哆嗦着说道。
他们开始研究一个人类究竟能死去多少次,不同的人之间可以死去的次数为什么不一样。
他们开始研究为什么繁殖速度很快的人类,有了新轮回之后还是无法在这个新世界里诞生出下一代。
生不如死,比死亡还要可怕得多。
那些妖魔,为了防止外围的人因为饿死而消耗掉轮回的能力,要他们便搭建了房子,定时发饭。
顾时听到新轮回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他所不愿意深想的东西,赤裸裸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因为他的力量。
是因为涅槃的传承。
谢九思嗅到了一丝滚烫的血腥气,猛地转头看向顾时。
顾时手握成拳,无意识地抠着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抓烂了。
掌心的血流淌出来,他毫无所觉。
谢九思当即抬手捂住了顾时的眼睛,又掐诀不让顾时继续听,更是阻绝了顾时的神思,让他什么都捕捉不到。
“不听了。”谢九思说。
顾时白着一张脸,抬手握住了谢九思的手掌。
他打不过那些妖魔。
顾时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弱小。
“谢九思、谢九思”
血液很黏糊,触碰刺激着伤口,寒意和疼痛钻心刺骨。
“杀了他们!你帮我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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