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侯爷随着老妻踱步进去屋中,看到老妻正指挥着几个婢女去拿行李,几个婢女面有难色,一副束手束脚的样子,看到了盛老侯爷进来,不由得把希冀的目光投在了盛老侯爷身上。
顾晚行火了,用手指着自己,大声道:“看他做什么,看我!”
顾晚行的喊话把几个婢女的目光又拉回了自己的身上,“算了,也不用你们收拾什么行礼了,去拿几件日常的衣服和用品就可以了,赶紧的,赶时间呢。”
看到盛老侯爷身后也进来了的梨嬷嬷,顾晚行又道:“梨嬷嬷,马车那边交代清楚了吗?交代清楚了你就教教这几个丫头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尽快回靖云伯府!”
盛老侯爷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道:“阿难,你先不用急,这事我们慢慢来好吗?”
说完盛老侯爷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那几个婢女和梨嬷嬷先出去。
顾晚行不满的“哼”一声,气呼呼的把信拍在桌子上,道:“我就是不急,才乖乖的等了几天,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封莫名其妙的信,我再也不要等了!我今天就要回去!”
盛老侯爷依旧好声好气地道:“阿难,你先坐下,听我慢慢和你说,好吗?”
“还有什么好说的?”顾晚行口中嘟嘟囔囔,但到底还是依言坐了下来,昂起下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盛老侯爷,无言的催促他赶紧说话。
看着老妻做出如此可爱的表情,盛老侯爷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好重啊,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措辞一番,然后才清了清嗓子,道:“永明(靖云伯的字)他现在确实是在为了盘点国库存银一事而忙着,你若是直接驾着马车过去靖云伯府,可能他也不在靖云伯府里。”
若是你直接过去了,却一个人也不认识,岂不是尴尬?这是盛老侯爷的言下之意。
当然,盛老侯爷也不是担心老妻应付不了尴尬的场面,只是对于老妻来说,怕是悲痛远远超过尴尬吧,自小成长的地方,一朝生变,熟悉的是环境,但全是陌生的人在那里。这种落差太大了,盛老侯爷不想让老妻去感受。
“不如还是依着先前的约定,等永明过来接你便是了。”
“但我可以先不回靖云伯府,我坐着马车直接去户部等阿弟下值啊。”顾晚行点点头,为自己想到这个主意而十分赞赏,“这样我就可以和阿弟一起回靖云伯府了。”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盛老侯爷首先肯定了老妻的办法,然后又道:“但是,若是户部那边一直忙得抽不开身,你一直在那里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要知道那边有时忙起来,直接宿在衙门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永明为了户部的事情心力交瘁的时候,还要来回奔走吧。”
“你说的也是。”顾晚行刚开始的劲头去了些,此时也慢慢的开始冷静了下来,还是不死心的又道:“那我可以留在靖云伯府等我阿弟回来啊。”
“但今天过去的话实在是匆忙了点,不如还是等等。上门做客,总得给主人家一点准备的时间吧。”
这话刚一出口,盛老侯爷心里咯噔了一下,想道,完了,说错话了。
只见对面的老妻又红了眼眶,脸上也浮起了些许的难过,“我,我才不是上门做客呢!我在那里住了十几年,我那是回家!我是回家的!”
顾晚行说到最后,已经是激动的喊了起来,但是红了的眼眶却没有让泪水流下来,不再像前几天那般轻易的就让眼泪泛出了眼眶,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像极了一个迷路而茫然无助的孩子。
“我住了十几年了,怎么就成了上门做客了呢?”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了那里的,告别时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就不是她的家了呢?
可是现在,母亲不在了,祖父祖母也不在了,父亲有了别的妻子,阿弟也老了,确实不是她的那个家了。
那与其说是一句疑问句,倒不如说是自问自答,答案,其实已经在心里了。
盛老侯爷看着忍着不肯哭的老妻,心里暗恨自己怎么又说错了话,想要把老妻抱人怀里好好的安慰她,但自己不过是坐近了一点,老妻便是满身的防备,无奈,只能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说话的声音更加轻柔:“我很抱歉,阿难,我不应该这么说话,又惹了你伤心,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这些浑话别往心里去,好吗?”
正在伤心的顾晚行听到盛老侯爷如此放低姿态的向自己道歉,抽了抽鼻子,从那些哀怨中抽身而出,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有点伤心。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时又接受不了而已。”
顾晚行故作坚强的耸了耸肩,努力的给自己也给面前的盛老侯爷一个笑容,道:“没关系,我再等等看,等我阿弟处理完了手上的事情再说。”
顾晚行慢慢的低下头,“其实,我也想回去给我母亲上一炷香,求她原谅我这个不孝女竟然忘了她。”
盛老侯爷看着老妻那个充满了勉强的笑容,心里已是阵阵心疼,再听完了老妻的话,当即就在心里决定,待会就回去计划一下怎么把小柏氏尽快弄出靖云伯府,或者自己陪老妻回去住几天也好,自己也该拜访拜访靖云伯府了。
靖云伯现在是解决不了小柏氏,但是不代表他不可以,多年不与小柏氏打过交道了,那位老太太似乎已经把自己的手段忘了。
盛老侯爷心里翻滚着狠辣的想法,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对顾晚行道:“我相信永明很快就会过来接你去靖云伯住几天的,毕竟户部盘查国库存银也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可是你这些日子不都是没有去上朝吗?再说了你一个大将军,跟人家户部查银子也扯不上关系吧。”顾晚行表示疑问。而且她和她阿弟计划的不是住几天啊,但是这话是万万不能对盛老侯爷说的,至少现在不能说。
盛老侯爷依旧是温柔的笑意,道:“这不是我快要销假了吗,那些幕僚或是门生们给我递了一些朝廷近期来的消息。”但是事实哪是这样啊?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对于某些事情的发生甚至在其中推了一把手,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