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日傍晚,当赵佑楠离开木工房要去前面自己屋里沐浴更衣时,柳香追过来喊住了他。
虽然四年前二人后来把不愉快都说开了,且当年临别时赵佑楠还护过她……只是,毕竟四年过去了,且如今彼此又都大了。
曾经断了的情分,如今再想突然续,也不太现实。
这几日,二人虽同伴在老太爷身边做事,但基本都是各怀心事各忙各的,鲜少会彼此间说几句。而这回,算是柳香在重逢后第一次正式和赵佑楠打招呼。
赵佑楠正要推门的手收了回来,下了台阶,走到柳香所在的平地,问:“柳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柳香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没人后,才问他:“那日你和祖父在书房呆了两个多时辰,你们说了什么?为什么那么久没见过你,你一来,祖父就对你这般倚重和信任。”
十三岁的柳香,虽然已经比四年前成熟稳重多了。不过,到底还是年纪小,多少带有些小孩子气的较真和不服气。
就算她已经尽量去克制了,但言语和神态间,多少还是流露出了对眼前这位公子的不满和不服。
赵佑楠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笑了笑,并不和他计较。
如今的他,也早不是四年前的他了。他是经过生死的人,自然足够稳重成熟。
“柳姑娘既有疑惑,为何不去问柳老前辈?”他身形修长挺拓,便是同立于平地,他也高她很多,这样居高临下的俯瞰,便是她此刻垂着脑袋,他也能把她脸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是个傲气的少女。
柳香心里不服气,但语气倒还算温顺。
“我问过,但祖父不肯告诉我。不但不肯告诉我,还让我别多问,他从来没有对我这样严肃过。”她有些委屈,毕竟祖父疼了她十三年了,论感情,她和祖父的感情不比眼前这个人和祖父的感情好?可为什么,祖父对他这么倚重,对她却……
她委屈的咬着唇。
在看出来她是真的在置气后,赵佑楠也严肃了很多。想了想老前辈交代他的事,再抬眸望望跟前的人,他最后说:“我只能告诉你,有些事你祖父不让你知道,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他老人家断然是不会害了你的。”
又说:“如今他老人家身子不好,这个节骨眼就别再问这些徒惹他生气了。我答应你,等到了时机,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可好?”
柳香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了他有一会儿,最后选择信任。
她点点头,道了声谢后,就走了。
赵佑楠立在廊檐下盯着她背影看了会儿,直到人已经拐进了内院后,他这才收回目光,然后面色颇有些凝重的转身回屋。
柳老太爷没撑多久,九月底走了。十月份,柳家办了一场大丧。
柳家几个男眷,到柳老爷,下至柳荣柳安,都不是能做事的人。所以,老太爷最后丧事?所以能办得这般体面风光,多少还是亏了赵佑楠。
是有他在背后操持着这场丧事。
为了此事,柳家一家心中都对赵佑楠十分感激。柳香亦是如此。
在柳家,和柳老太爷感情最好的,就是老太太和柳香了。所以对于祖父的离世,柳香是挺不太能接受的。
她算是被祖父祖母一手拉扯大的,从小呆在祖父祖母身边的时间比呆在父母身边的时间还要多。从很小开始,她就跟着祖父学做木工,更是和祖父老人家学为人处世的道?。
祖父,就像她的人生导师一样,必然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存在。
忙完柳家丧事后,赵佑楠也得回京了。
临别前,他找到了柳香。
“我就要回京了,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
柳香一身素色孝衣,累日忙碌,又瘦了些,越?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这些日子多谢有赵公子照拂,祝您好人一生平安。”柳香说,“不过,我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去麻烦您的。”或许,日后也未必能再见到。
给老人家守灵其实是个最累的活,这大半个月来,柳家的这些孝子贤孙,怕是谁也比不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赵佑楠知道,这是一个外表瞧着柔弱,但内心却非常坚强的姑娘。
又想着她是鲁国公孙女……
“我们会再相见的。”他道,“还记得一个月前你问过我的话吗?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可以记挂祖父,但却不能过于背伤……只要你能答应这些,我会把我和你祖父间的秘密告诉你。”
“真的?”柳香就是很想知道为何祖父最后临终前那般倚重他。
“当然。”赵佑楠认真说,“我从来不食言。只要你好好生活,我就会信守承诺。”
“好,我答应你。”柳香说,“那以多长时间为期限?”
“这个……”赵佑楠说,“过段日子,若我还没离开京城的话,到时候来找你吧。”
“一言为定。”柳香目光坚定。
赵佑楠笑,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赵佑楠翻身马,手勒住缰绳原地晃了一圈后,他回身对柳香道:“你我有缘,定会再见。记得好好吃饭,等我来找你。走了。驾——”说罢,他轻夹马腹,骏马疾驰而去。
赵佑楠母子三人离京的这段日子,云家那边又来过赵家几趟。
若说一个月前赵佑楠还是迟疑中坚定着解除婚约,那么这次回来,他已经连迟疑都不需要迟疑了。
云老太君再找门来,赵佑楠直接提出想作废?前的口头?约,各自嫁娶。云老太君一听,立马就变脸了。
赵佑楠倒是一针见血的直接戳穿云老太君母子的心思,他冷笑道:“据我所知,云侯夫人和云大姑娘,似乎也是不太满意这门婚事的吧?老太君如今非盯着从前二位老侯爷所谓的口头?约不肯放,到底为的是我这个人,还是为的我们赵家如今的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