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侯沈家世代勋贵,开国的时候跟着皇帝打下了天下,受封爵位。
十来年前边洲十六部还没有分裂,联合在一起是为北疆楚国,西面还有个散沙一般的西漠,“恶地”便是夹在三地之间。
那时候西漠孱弱,北疆楚国却时常来犯,此年冬,硝烟乍起,烽火连叠,这一烧就烧了两年。
两年间,老侯爷的三个儿子两个死在了沙场,留下的唯一血脉便是沈诤。
这沈诤没了兄长,回到家得知夫人也难产而死,他小叔子张璧和更是一道赴的前线,同样死在了战场上。
此等忠烈那皇恩自不必说,只是沈张两家满门凄雨,差点就此一蹶不振,好在还有张太傅在,而永定侯沈诤也咬着牙立住了北地的军队。
两家都是些遗孀,除了老侯爷长子留下的一个儿子外就那么一个沈若菱,自然是备受宠爱。
沈诤常年待在边疆也不方便带孩子。沈若菱先是由张家老太太带着,住在江南的张家老宅,随着年岁大了,要考虑她的婚事老太太才领着她进了京。
菊娘是沈若菱还在江南时进的府,那时候她的脸已经毁了,老夫人看她可怜方才留的她。
起先怕她吓着沈若菱并不让她在眼前伺候,后来沈若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把她叫到自己院中洒扫,并用了一碗药将她毒哑。
沈若菱心中厌恶她恨她,却又不得不将他放在身边。她其实十分害怕,害怕那菊娘将事情说出去,害怕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沈若菱这一趟来京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也是为了看一看那位帝姬殿下。
待到她真的看到的夏黎黎的长相,心中暗暗惊了一跳。都说女儿肖像父亲,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真的如此,沈若菱越看越觉得夏黎黎与沈诤长得几分相像。
好在是不怎么像那沈张氏,若是长得像,那张太傅与老家太太怕是会觉出怪异来。
那菊娘在女儿面前一惯的唯唯诺诺,她不能说话,便只将碗盏在案上一放便连忙走出门去。
待得门扇一合,里头就响起瓷碗砸碎的声音。
沈诤不在家,沈若菱即便回了京都也不常在侯府居住,而是久居张家,在张家老太太膝下承欢。
这偶尔回来住一趟,侯府众仆也摸不清她的脾气,小丫鬟们听到碗碎也不敢吱声,默默进屋拾掇。
与葛沈两府比起来,这夜里,姚叙林府上更为热闹一些,因为杨均泽的伤,卫国公寇宏业一顿叫嚣,嚷着要进宫把夏黎黎宰了。
吏部尚书庄明谦也是恼火,把下属杨思淼喷个了狗血淋头。
杨思淼苦着脸辩解道:“我也是没办法,公子他只用自己的药,我总也不能压着他上药。”
“你还有理。”庄明谦竖眉,“你劝诫不了公子就是你的过错!”
几人正乱乱不可开交,宫中及时来了人,进门后低声同姚相耳语。
“好了。”姚叙林厌倦地摆摆手,示意庭中几人不要再吵了。
卫国公寇宏业哼声:“我早说夏黎黎这人心思歹毒,公子在她左右太过危险了,偏偏你们却说她动不得。”
姚叙林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要闹:“承运适才叫人带了话出来,公子如今已经醒了。”
“当真?”庭中几人都面露喜色。
今日傍晚他们中有人去看过一趟,太医还说状况不好,几人都是忧心忡忡的,这会听到好消息都松了口气。
醒了便好,太医说只要没有失去意识就脱离了危险了。
夏黎黎还不知道自己在姚叙林等人心中的刀刃上滚了一遭,回了自己的章华台照旧洗漱睡觉。她落了一趟水倒是一点事也没有,第二日还照常上学。
如今杨均泽病了,那窃骨案夏黎黎便暂时指望不上他,散了学自己往刑部溜达过去,案子破不破的且不说,这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今日是北市七夕灯会的最后一天,夏黎黎也想借机去逛一逛。
至于此案的幕后真凶户部尚书张恒,夏黎黎暂时没办法捉拿他,要说去查案可是勉强她了,她知道张恒是在中秋被抓的,其余的事却记不大清楚了。
夏黎黎坐在马车里,试图从记忆力头寻些线索,结果发现一无所获。她叹了口气,罢了,此案估计还得靠杨均泽,等过两日他伤好些再说。
现在到中秋为止还有一个月,刑部和朝廷都盯着此事,那张恒总不能再顶风作案,这样想来夏黎黎便略微宽心。
到了刑部,尚书卓江亲自来迎,并把案情同她讲了一遍。
夏黎黎把几起案件都听完了,却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女孩子好像都出入过北市的柏银居啊。
从年初的药田老农家女儿起,到最近的采花姑娘为止,这些女孩子都因为各种原因,与柏银居有着联系。
夏黎黎把这一疑问提了出来,卓江便沉吟道:“殿下说的是,只是这个情况我之前也有留意过,前段时间我还让京兆尹的人借口防火检查去搜查过,但并没有发现异常。”
柏银居,这个调香铺子在其中是什么角色呢?夏黎黎也有些苦恼,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一大截的剧情是不是都没看,直接跳过去看了个凶手是谁,否则怎么会忘得这样一干二净。
柏银居就在北市,夏黎黎便同卓江一起逛了出来,打算一路走过去,再去柏银居看看。
七夕当口的北市果然热闹,就像那位郡主说的一样,年轻男女们都捧着花枝花束出街。
夏黎黎好奇地看着街头的繁荣景色,不经意在灯笼摊子前遇到了薛静言同程秋练。
他两人是官学的学生,之前与虞鹤笠一起来过太学,夏黎黎对这一温一冷的两人颇有印象。
“殿下。”大晚上的在街头看到夏黎黎,薛静言有些惊讶,程秋练原在看那花灯上的题字听到声音也转过头。
他两人旁边还有还有一人,显然也是一道的,转过脸来的时候夏黎黎没认出来。
“你是……”
“臣萧雨和见过殿下。”
夏黎黎这才想起来,是那日茶室作赌时带头认错的少年。
“你们怎么在一起?”夏黎黎原本以为这萧雨和总该是与何盛霖一道的,没想到是薛静言与程秋练的好友。
“殿下莫再挖苦臣了。”萧雨和苦笑道,“我那日不过是进去找个人,原本也不是去赌的。”
“没想到那茶室进去容易,出来倒难。”他转头看看薛静言同程秋练道,“那欠殿下的银子我父亲说是不管,我还是找他俩借的呢,到如今都没还上。”
薛静言听他这样倒苦水便笑意难掩,连程秋练都低了眉一笑。
这倒是真话,像萧雨和这种情况的确实也有一些。甚至还有几个到如今都没将钱拿给夏黎黎,上下左右的同窗借了个遍还是不够,只好在夏黎黎那帮她写作业用来还债。
至于之前答应捐给官学的银两,夏黎黎便替他们出了。
这钱财是出了,人当然也使唤得毫无压力,夏黎黎只当自己招收了几个员工,又是让他们跑腿又是让他们抄书。
一顿改造下来,学里暗地里对她的议论都少了许多。都说帝姬殿下比以前还会整治人,又占了理又占了利,还包揽了名声,当真狡猾之极。
说来好笑现如今,那些个纨绔别说是再设赌局了,只要一听到夏黎黎在他们耳边念叨:“还是作业太少。”这几个字就吓得发抖。这副样子可是让同窗好一顿嘲笑。
“说起来,臣还要替同窗感谢殿下。”薛静言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