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酒店的灰色地毯上飞溅下两滴颜色浑浊的液体毛毯顿时陷入深色的困境,与周遭格格不入。
浴室里很安静,偶尔有波荡的水声拍击在共浴的两人身上那小臂皮肤被浴缸中的水面拍打声音格外清脆,水花四溢,雾蒙蒙的一片水色里顾青书从后面被高哥拥在怀中是一条被捕获的大白鱼长发凌乱落在背上,接受高醒的亲吻。
电话铃声在此刻突然响起,顾青书无力抓着浴缸边缘的手都滑了一下终于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趁机想要出浴缸去,但爱人的手臂却环着他的腰稍微禁锢搂着便叫他纹丝不动得又回到原位眼角都被迫激出湿痕。
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哥,高哥另一只手被泡得手指发皱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手指砸在瓷砖上,好似翻山越岭一般从浴缸旁边放着红酒杯的玻璃茶几上将诺基亚拿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提醒微不可察地眸色一深才问他道:“宝贝,深圳来的电话要不要接?”
顾青书脑袋昏昏沉沉的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出几分不对,目光落在那没有来电提醒的电话号码上,顿时明白打来电话的人极有可能是现在正在深圳做软件开发的金哥……
顾青书心里一紧。
这种时候,怎么能接?
“不接。”顾青书伸手去掰开高醒搂着自己腰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你要接的话,得放我出去,我口好渴,想喝水,不想喝酒。”
高醒闻言,似乎是察觉到怀中人兴致的低落,微微一笑,松了手,一边站起来给青书递过去一块儿浴巾擦身上的水珠,一边在催命一般的铃声里跟漂亮的小狐狸说:“不接或许不太好,说不定是深圳有谁有急事。”
顾青书撇了高哥一眼,直白道:“你想接就接,跟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高醒盯着青书的眼,也不知道是企图从里面找到什么,还是希望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喜欢跟你解释……”
“少来,我不喜欢听解释。”顾青书跟高醒泡澡泡了起码一个小时,腰酸背痛不说,手指指腹也皱巴巴的,赤脚在灰色的地毯上踩出一串脚丫子印记后,便站在吧台旁边,拿着精致的小水壶对嘴仰头喝了好几口,微凉白开水滚过食道,直入腹腔中去后,那被高哥窜起的滚烫体温便由内而外渐渐平息,一抬眼,便见高醒还不接电话,等着他发号施令,“你接吧,说不定是真的有什么急事。”
其实之前也有不少电话打搅过来,但高醒都只随便看了一眼,便干脆把电话电池给扣了,这回完完全全是因为来电话的疑似金哥,才会想要接,他把自己放在高哥的位置想了想,认为自己如果是高醒,也会想要在此刻以胜利者的姿态听听好几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高醒可能是看他当真不勉强,才接通电话,语气不急不慌,老神在在,要不是方才还在他这里作威作福的恶棍依旧张牙舞爪,不知道的肯定以为高哥是刚睡醒的状态。
“喂?”高醒得了小狐狸的点头,这才做出浑然不知对面是谁的语气说话,“哪位?”
顾青书垂着睫毛,不太想听他们说什么,但又真的害怕是金哥出了事,不然为什么从来不打电话的金哥打过来了?
他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正是有些心虚的难受,又怎么都迈不开腿离开,便双手撑在吧台上去抽了张纸巾叠千纸鹤,耳朵有意无意听起高醒与电话那头的对话来。
“嗯,我知道,不劳你操心,在旅游,手机关机了,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吧?医生说过可以乘飞机。”
“意外?怎么可能会有意外?有意外那就逼停飞机,返回去。”
“到底还有没有正事?没有的话我跟宝贝要休息了。”
顾青书心惊肉跳,生怕高醒嘴里蹦出暴露他们刚才在做什么的字眼,虽然是事实,但他希望不要……
顾青书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此地无银的代表,之前当着金哥的面,怎么跟高醒暧昧都可以,就是为了让金哥死心,哪怕心里难受,也偏要做出一副对高哥心有所属的模样,好叫金哥退缩。
现在当真跟高哥有了既定事实,却又畏手畏脚,不想叫金潜知道。
是因为从前问心无愧,如今弄假成真,心虚了?
或许是。
他只觉得对不起金哥,倘若金哥也跟他一样想起了一切,那该怎么办?顾青书一时犹如脚踩云端又瞬间踏空,恍惚之后,又瞬间甩开那乱糟糟的念头,更加坚定过完年回蓉城亲眼看见金叔叔还活着,便可以离开了。
离开了要去哪儿呢?
顾青书没想好,但他觉着自己可能需要改名,不然太容易被找到了,还需要跟姐姐做好工作,就说想要四处散散心,姐姐也绝对不会拦着。
首站去哪儿好呢?就在国内好了,高哥可能会认为他一定出国,那就反其道而行,去有海的地方,无聊的时候,可以捡贝壳。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叠千纸鹤的漂亮青年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忽地闪了闪光,将他的思绪拉回酒店昏黄暧昧的灯光下,耳朵里如潮的电话杂音戛然而止,身后便涌上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怀抱的主人不分,不给他一点儿反应的机会,便撩开了他宽松略长的浴衣,继续荒唐事业。
他一个不备,压坏了手边叠好的千纸鹤,气息不稳地回头骂了一句:“属猴的吗?”
高先生亲了亲他的耳背,大方道:“属猪的,专拱大白菜。”
“哎呀,你好烦,等一下……”
“不烦不烦,宝贝你说。”
顾青书缓了好一会儿,才红着面颊说:“没事了,继续。”
“遵命。”
荒唐大业于十二点大功告成,顾青书累得浑身没劲,热爱窝在高醒的身边,抱着对方的手臂休息,正是迷迷糊糊睡着之际,耳边又忽地传来高哥的一句低语:“不想知道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吗?”
顾青书摇头:“我知道是金哥。”
“……”高醒心里腹诽怎么还在叫金潜金哥,思索了一会儿,按捺住希望青书只跟自己这样亲昵的念头,说,“他打电话过来问你手机怎么关机了,大概是胖子给你打电话打不通,给我打我也不接,告诉了他,所以才打过来,把我骂了一顿,说不该让你坐飞机。”
“哦……”
“还有,他可能知道我们现在什么都办了。”
“知道就知道呗。”顾青书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话,心里却无法抑制地去想金哥知道这件事时,会是什么表情然而他想不出来,金潜除了金厂长和他死去的那天崩溃过,永远都是镇定自若,让人相信其一定能翻身的领袖模样。
于是顾青书只能告诉自己这是件好事,他对金哥说的所有谎话都成了真,金潜从前的执拗无非是坚信他心里还有对方的位置,永远把金哥放在第一位,现在明白他不过是个谁对他好,陪着他,他就当真喜欢谁的俗人,也许就失望了……
话说回来,上辈子金哥不喜欢他与任何男性走得太近,不让他与任何人交往过密,是不是早就看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严防死守?他还为此跟金哥发过几次脾气,实在是不应该。
“嗯?”高先生像是发现身边小狐狸情绪的低落来,非要问个清楚,把人整个儿囫囵捞到怀里趴着,手掌爱怜地摸了摸青书的头顶,说,“好像有只小狐狸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