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卿稚看了一眼厨房,也是一脸后怕,他怎么忘了,最近厨子诗兴大发,一到晚上就在院子里念诗,抑扬顿挫,字字铿锵。
三样都是珩穆不太热衷的,他知道田齐很喜欢吃,想到什么,也就没有去厨房,而是坐在院子里和蔺卿稚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余爷和素姐很奇怪。”
“世间无奇不有。”
“你说话越来越文绉绉的了。”
“读书总得有点成绩的,不然少堂主会不高兴。”蔺卿稚喝下一口茶,转而吃起糕点来:“都是少堂主喜欢吃的东西。”
“大概是不知道我们喜欢吃什么,就按照田齐的口味来了。”
“大概,不过,为什么让我们去帮忙,我们也是客人,我的意思是,我们其实对城外的情况不熟的。”珩穆深思后,补了一句。
蔺卿稚吃完云片糕,才接下话茬:“这家店不大,小二哥,素姐,账房,厨房,四个人,少了一个也难起来啊。”
“四个人。”
“对啊,四个人。”
“蔺卿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田齐有关的电报局,旅馆,饭馆都是四个人的,而且深藏不露,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珩穆疑心的是这些,他不知道田齐和余爷背后又做了什么交易。
就是觉得,他们在各个省都有眼线,如果不是有图谋,不会费心思这么安排。
他们想要什么,或者正在图谋什么。
一个让珩穆害怕的念头逐渐清晰:“你说田齐或者余爷是不是想要这个天下。”他们是不是打算成为新主,阿玛是做梦,田齐和余爷是实打实有这个能力的。
蔺卿稚不以为然,他和玫瑰,长春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听过,在乱世要安生,就要手眼通天,不然很难立足。
余爷和少堂主都不是一般人,在各地安插人马完全有必要,不然怎么会有人生意做到其他地方都要建一个同乡会或者会馆:“你想太多了,还有,你这番话以后等少堂主心情好了再问,她气头上你别自找没趣。”
可是也来不及了,草丛里有人高呼:“来人了,来人了。”
随后,呼喊和潮水一样,珩穆和蔺卿稚快马加鞭。
田齐在飞起的车帘外,看到了发狂一样追着车马的人影,他们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嘶吼,他们已经忘记自己是人。
完全被饥饿逼成了野兽。
路上的烟尘,被疯狂的脚步踏起,冲入田齐鼻腔,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对于被饥民追赶,坐在车里的女人是半点都不紧张。
换个普通姑娘,现在必定是遍体生寒,咬牙忍耐了。
可田齐又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生前见过,死后成了使者也见过,麻木了。
所以她从不高估人性,也不会贬低。
越是复杂的东西,越是没办法用一个标准衡量。
她抬脚揣下一个攀住车版的人,抓起一包干粮,朝那人扔了过去,滚落地很快爬起来的身影,下意识就抓住了丢来的东西。
“吃得”
“是我的。”
“他有吃的”吃的,仿佛是一句咒语,一下就顶住了最前面的几个人,他们瞬间收住脚步,死死盯着摔倒者手里的白面馒头。
田齐勾嘴一笑,趁着距离拉开之前,她拿了一瓶油点燃了就抛在车后面。
竹筒砰一声炸开,火苗四溅,田齐抓稳车窗,卷了卷手里的干粮,隔着新生的火墙朝后面扔了过去。
夜路被火墙照亮,吃的,吃的,吃的,短促的咒语此起彼伏,他们陷入的新一轮的争夺,像野兽在厮杀。
“别停下”田齐知道现在不能停,更不能放松。
不然,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马车一路不停歇,一直到天光大白,闷头往前赶路的人终于看到了镇子的屋檐。
珩穆和蔺卿稚上气不接下气,马匹和骡子更是疲惫不堪。
颠簸了一路,田齐立刻下车,双脚落地,让她一身筋骨都找到了正确的支撑点,松开了。
她趁机伸了个懒腰,一行人放缓了速度往兴镇走。
镇子有城门,大门附近都有百姓组成的民团守护,而且手里都有家伙,或是鸟枪,或是长刀、镰刀、甚至长棍。
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
“大哥,我们进城探亲。”田齐和守门的民团道。
粗实的汉子,拦下问:“什么亲戚。”
“来一口饭馆掌柜是我同村的堂姐,我们路过来看看她。”
“啊,确实有打过招呼,你们赶紧进去,现在路上不太平。”汉子说。
田齐折返回去,车马很快通过了城门的关卡,来一口饭馆就在城门附近,进城门通到底的大街,两遍都挂有牌子。
来一口三个字最明显,因为撞色得让人无法忽略。
红配绿啊,描金边啊。
挂了一个大铃铛。
风一吹就叮叮当当的响着,耳朵眼睛都给招惹进去了。
田齐一到门口,小二哥一步上前:“客观,吃饭还是住宿。”
“都要。”她冲小二哥一笑。
小二哥当场就愣住了,却接得很快:“好嘞,来客人啦,过来接车。”他一嗓子敞亮得很。
田齐一行人马上入住,热水,香皂都摆了上来。
她彻头彻尾洗了一个通畅的澡,从头到尾都顺了,田齐把头发擦得半干的时候,掌柜便带着饭菜过来了。
掌柜叫素姐,田齐的旧相识,长得很周正,眉眼偏淡的女人。
可以说是清汤寡水的长相。
“田齐,系统是不是对我们不满,电报里面说得十分简略,可一旦我们接不上工作,它的惩罚就来了。”
“它最近心烦,我们就这样吧。”它不是惩罚,是迁怒。
不好明说的田齐,拿起筷子吃饭,来一口的饭菜出自余官桂的手下,做菜是很贴合田齐口味的:“你做菜越来越像你家男人了,不过他最近都不做菜了,光会吃了。”
“没办法,我们之间除了电报,就剩下这些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