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最是潮湿闷热。
苏皖蜷缩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身前,抱着自己。
她觉得冷,牙齿不住地打颤。
本以为自己早放下了过去,可真正见到太子对阿姐的深情,还是难受地难以呼吸。
崔妈妈在屋里磕着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头也没抬,问道:“殿下可惩处了那个贱-人?”
小丫鬟气喘吁吁地禀报道:“苏皖自己一个人跑回了屋里,太子独自留在了书房。”
“什么?”崔妈妈将手里的瓜子拍在桌上,愤恨道,“看不出,这个庶女倒是有几分魅惑殿下的本事。”
太子一个人站在书房里,他看向四周,心突然痛地抽搐。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半跪在地上,前世苏蔽那一刀历历在目,现在他还想不通她为何捅了自己那一刀。
太子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吩咐道:“拿出去,全烧了吧。”
“殿下?”
郭朗有些不解,前阵子,太子将这些画拿出来看了有看,然后收到柜子里,小心珍藏起来,今日怎么又要吩咐拿去烧了?
“烧了!”
郭朗见太子隐隐动怒,不敢耽搁,取下这些画卷,抱到院子前的空地上,点燃火折子,刹那间火光冲天。
太子远远地看着对面的火焰,仿佛自己和苏蔽的过去也一并烧了。
他笑了,眼中含泪,为自己的过去,亦是为自己那回不去的懵懂青春。
崔妈妈正在疑惑之时,太子走了进来。
崔妈妈讨好地笑着,起身说是要给太子炖参汤补补身子。
太子叫住了她,给了她银两和房契,让她离府。
崔妈妈哀嚎着,哭泣着,说着她如何将体弱的太子喂养长大,说着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说着离了府也不想苟活于世。
太子之事淡淡说了句:“你不该,让她看那些。”
崔妈妈顿时止住了哭声,她没想到苏皖竟在太子心中这般重要,于是连忙跪下:“我去求王妃,她一定会原谅我。”
太子拂袖离去,两个侍卫进来,将崔妈妈拖了出去。
苏皖躺在床上,头痛得厉害。
前世的回忆交错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全身是汗,说着胡话,脸色透着潮红。
碧尘摸了摸苏皖的额头,皱眉道:“不好了,王妃貌似染了风寒。”
她望了望门外,殿下还没有来,不敢再耽搁,让紫烟照看着,自己提着灯笼,要出去找大夫。
碧尘刚出院子,便遇到了太子。
太子见她神色匆忙,过问之后,才知道苏皖病了,连忙让郭朗带着令牌去请太医。
他来到苏皖的床前,将湿毛巾扭干,盖在苏皖的额头上。
望着苏皖的睡容,不由地想起前世自己被废,为了戴罪立功,重新披上盔甲,上了战场。
苏皖不放心,连夜追了过去,她女扮男装,混在军营中,只为能远远看太子一眼。
后来太子中了埋伏,受了箭伤,与军队走散。
是苏皖找了三天三夜,将一个个尸体掰开,才找到太子。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背着他躲到山洞里。
她打野兔,摘野果,为他上药,彻夜守着太子,才将距鬼门关一尺之遥的太子救了回来。
然而,太子睁开眼认出苏皖的一刻,没有欣喜,只有淡淡的厌弃与疏离:“你怎么来了?”
苏皖当时的笑容凝固了,她依旧弯着嘴角,眼神却黯淡了下来:“我有些不放心你,便追了过来。”
“大夫,这边,快,王妃已经烧得厉害。”紫烟急促地催道。
紫烟的声音将太子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连忙起身,让大夫把脉。
“只是劳累过度,思虑过甚罢了。”
片刻后,大夫如是说。
劳累?
思虑?
这一切竟都是因那个男人而起。
太子讽刺地笑了笑,他紧紧捏起拳头,走向屋外。
郭朗连忙跟了上去。
“咸阳埋伏的暗卫准备好了吗?”太子问道。
“已经备好了。”
咸阳是通往西津的必经之路,想是那九皇子总有三头六臂,一个人也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