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本在梦魇之中,睡得昏沉,口舌发苦,使不上一丝力气。
迷糊中被门外的谈话吵醒,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来到铜镜之前,端详着镜中巴掌大的小脸,泪珠倏地落了下来。
握着桃木梳的手指轻颤,心中全然没有重生的喜悦,只有不知如何自处的恐慌。
回想起刚刚丫鬟的窃窃私语,估摸着自己刚满及笄之年。
她记得很清楚,正是这一年,捡风筝跌入湖中,去鬼门关走了一回。
苏皖看向四周,金丝楠木床、琉璃镶金花瓶、贡台之上那似笑非笑的玉观音,这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熟悉。
纵然阿爹战死沙场,娘亲早逝,苏夫人终究没有亏待自己,她给了自己作为庶女最大的体面。
“阿妹好些了吗?”
“昏睡数日,不见一丝动静,奴婢每日喂下糖水,小姐的气色倒也好些了。”
门外熟悉的声音让苏皖有些慌神,一时之间竟让她分不清此经何年。
“嘎吱”一声,一个肤白若雪的妙龄少女推门而入,冷风吹了进来,让苏皖瞬间清醒。
屋外皑皑白雪、银装素裹,身着粉色裘袄的少女站在门前,顾盼神飞间就像三月盛开的桃花,整个屋子似乎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春意盎然起来。
她走近苏皖,抓着她有些冰冷的手,泪珠如脱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了下来:“阿妹,还好你醒了,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捡风筝,你也不会摔落到湖里。”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苏皖的手上,她微微抬眉,心里想着只有眼前这么个风华绝代的佳人才能配上一马平川的太子殿下。
“阿姐,我已经无碍了。”刚说完,苏皖又不住地咳嗽。
苏蔽连忙让丫鬟将苏皖扶到床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且好生休养,十日后便是长公主的茶晏,王公贵族、簪缨世家的适龄少男、少女都会出席,是个觅得良君的好机会。”
苏皖微微颔首。
苏蔽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见苏皖恢复了些精气神,便放心离去。
望着阿姐的背影,苏皖的心又揪痛起来。
这么个明媚又善良的女子,若不是自己硬是要嫁给太子,她也不会后半生疯魔刺杀太子,太子更不会闷闷不乐十年,夜里无数次喊着阿姐的乳名,这一次都怪自己!
紫烟看到苏皖脸色发白,面露苦楚,连忙走上前:“小姐,你可是哪儿不舒服?”
碧尘在一旁擦拭着木桌,小心观察着苏皖,总觉得自家小姐醒来后有些不一样了:变得安静起来,特别是那双眼眸,透着饱经沧桑后的释然,让人忍不住想去安抚。
苏皖看着紫烟有些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她们精心服侍了自己十多年,上辈子自己突然离开,还没给这两个丫鬟找个好婆家。
紫烟看到苏皖红着眼睛的样子,心里不免难受起来,跟着一起落泪。
她跟着苏皖一路从西津来到京都,受了不少白眼,可是苏皖一直乐呵呵的,她也没在意。可如今自己的心也跟着苏皖的抽泣声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