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城西北郊,宁静的黎明之前,吴歌和陆煜带着陆家营的骑兵护卫飞驰在官道上。 官道的另一边,伐北军队在叶闵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前行进。 “阿歌,你才睡了一会儿,怎么就这么着急过去会合?”陆煜说。 吴歌说:“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就想着早一点会合总是好的。” 他们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发,黑暗的道路上飒飒的北风依旧很猛烈。 郦水另一边,护城军营。 “校尉,吴郡兵有异动!”主帐,黑衣探子报告道。 “多少?”陆容看着火炉里的火光,道。 “看样子,是整个营地的兵马都倾巢而出。”探子说,“全往西北而去了。” “西北……”陆容的眉头皱了起来。 公孙绎突然举吴郡倾城之兵直去西北,目标一定是伐北军。 “传我命令,所有骑射兵集结,一队去跟踪吴郡兵,其他全部绕道去西北官道!”陆容严声下令。 长路尽头,吴歌终于看见伐北军的大旗。 大旗在月光下从远方缓缓行来,吴歌拉了拉缰绳,马更快地向前飞驰而去。 忽然,伐北军也看见了她。 领头的叶闵扬起手,军队停止下来。 叶闵双手拱拳,朗声道:“属下率伐北军,恭迎少主归队!” 身后的士兵也纷纷拱手作礼。 吴歌跳下马,扶起叶闵:“叶将军,辛苦了。” 陆煜也跳下马,行走至叶闵跟前,抱拳道:“陆煜见过叶将军。将军为国征战,鞠躬尽瘁,辛苦了。” “不敢当,为国鞠躬尽瘁是属下的荣耀。”叶闵也抱拳回道,“陆将军也是少年英才啊。” 吴歌说:“好了,叶将军,今日我将陆煜也带来,是想让护城军和伐北军同盟,一起清除贼寇,安稳朝廷。” “那是自然。”叶闵说,“只是少主,不是约好黎明时在岩城郊外会合吗,怎么少主来得这样早?” “早一点会合总是好的。”吴歌说,“如今岩城形势更加险恶,我也想早些与将军商量。” “岩城最近局势如何?”叶闵问道。 “很不好。”吴歌回答,“我们查到,公孙绎的一系列行动,刺杀圣上,截杀太子,甚至是在护城军营刺杀我,都与落英楼有关。当初公孙绎远在南方,陆修将军与圣上的纠葛,太子想要制衡陆将军府和吴郡兵权的心思,皆是由落英楼探得,告知公孙绎的。” “难怪,公孙绎远在南方,却对岩城局势了如指掌。”叶闵道。 “而且,现在最严重的,是落英楼挟持了太子殿下。”吴歌说。 “什么?”叶闵惊道,“太子殿下在他们手上?” “没错。”吴歌回答,“陆煜本已计划好,一举拿下落英楼,却在落英楼见到了太子。现在看来,太子殿下被截杀之后,就一直处于落英楼的控制之中。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 “这样的话,一切都太棘手了。”叶闵叹了口气。 “落英楼还带走了聂青折。”吴歌继续道。 “聂公子被带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叶闵问。 吴歌叹了口气道:“都是因为我。叶将军,有些事,我想问你。” 叶闵犹豫片刻,点点头,却欲言又止。他转头看着陆煜:“陆将军,属下有一些话,想单独对少主说。” 陆煜迟疑片刻,点头答应,调转马头到了队伍后方。 叶闵开口道:“少主想问什么?” “叶将军,我父亲离去之前,曾留给我一个木匣子,将军可知那匣子里是什么?” “少主……”叶闵有些迟疑,不知吴歌是何意。 “我的匣子里,本不是吴家军印。叶将军,也早就知道此事,是么?”吴歌说道。 叶闵点点头道:“没错。既然少主已经知道了,那属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吴羿将军出事之前,怕吴家军印遭人觊觎,将军印托付给了心腹,带回岩城。后来,聂公子带着给你的密信回到岩城,找到了军印,偷偷换掉了你木匣子里的公主印。” “这些,我也已经知道了。”吴歌说,“我想知道,若我是公孙殷留下的孩子,我又为何会在吴家长大?” 叶闵正要说话,一阵迅疾的箭雨忽然从黑暗里纷纷而下。 叶闵高呼一声“小心”,举起盾将吴歌护在盾下。 再抬起头,伐北军的盾墙已将密集的箭雨挡在墙外。 叶闵转头问吴歌:“没事吧?” 吴歌摇摇头:“没事。” 话语间,陆煜已跑到吴歌身边,手里握着一支箭,箭身刻着吴郡兵的标识。 “是公孙绎。”陆煜说。 “少主,他们此时偷袭,一定是想将歼灭我们伐北军!”叶闵说,“将士们一路劳顿,毫无防备,恐怕不敌。” “不要担心。”陆煜说,“陆容一直在监视吴郡兵。吴郡兵来了,护城军应该也快到了。” 果然,官道四周忽然响起杀伐声,护城军已经赶到。 护城军与伐北军一同浴血奋战,三军战至息云山山麓之下,终于将吴郡兵打退至百米之后。 “公孙绎,你拦截朝廷北伐军队,意欲何为!”护城军中,一抹黑色战袍随风飘荡,陆容举起剑,剑指吴郡兵最前面的公孙绎。 公孙绎微微笑笑,他的身后忽然出来一匹马,马上的人,正是二皇子公孙俞。 “伐北军意图谋反,孤助二皇子殿下前来清除贼寇!”公孙绎高声道,“若任何人敢阻拦,同罪论处!” 陆煜心里一惊。 “陆将军,现在怎么办?”陆容转头问陆煜。 公孙绎以朝廷的名义击打伐北军,若护城军相助,便是违抗朝廷。就算打赢了,如今太子还在落英楼手上,伐北军和护城军注定只能沦为叛军。到时候,一旦此事传遍天下,必将引起大乱。 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孙绎得逞,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伐北军和吴歌,覆灭在这样一群贼子手上。 正为难之时,一个男人忽然飞身而出。 他身着白衣,在黎明的黑暗里格外耀眼。 “公孙绎,你谋害太子殿下,绑架二皇子殿下,意图谋反!”男子沉声道,“先皇留下亲笔诏书,任命伐北军讨伐吴郡兵,请吴家少主吴歌接旨!” “杨谨。”公孙绎看着白衣男子微微笑道,“就算你是先皇身边的宠儿,先皇在孤到来岩城救驾之前就已受伤昏迷,何来亲笔诏书讨伐孤?怕不是伐北军勾结有野心之人,伪造诏书!” “先皇在皇宫中,你又是如何知道他是不是时时昏迷?”杨谨话罢,转头喊道,“阮雪!” “是!”一个身着浅青色衣裤的女子忽然从杨谨身后飞身而出,转眼已落到公孙绎马前。 箭雨纷纷而下,那女子却如灵活的飞燕一般毫发无损地在箭雨里穿梭而过,直直跳到公孙俞马上,再转眼,公孙俞已被女子带到杨谨身前。 “你!”公孙绎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你竟敢劫持二皇子殿下!” “殿下,受委屈了!”杨谨朝公孙俞一拜,“如今二皇子殿下已经安全,请伐北军和护城军一同清除贼寇!” “不……”公孙俞忽然挣开阮雪,“母妃还在他手里,我不能不顾母妃!” “殿下!国难当前,怎能念及私情!”杨谨怒道,“阮雪,把殿下带去安全的地方!” “是。”阮雪将公孙俞禁锢起来,飞身带着他往息云山的方向而去。 “追!”公孙绎一声令下,一队骑兵就要追去,却被护城军拦下。 “公孙绎,如今你才是贼子。”陆煜说道,“伐北军与我护城军,今日定要让你葬身喜云山下!” “陆煜,你真的要与那个女人联手吗?”公孙绎忽然诡异地笑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吴羿给吴歌的密信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爹,导致你爹卷入整个事件,最后惨死在我手上么?” 公孙绎顿了顿,声音变得阴冷:“因为,是孤逼迫他这么写的。” “不可能。”陆煜握紧了手中的剑。 陆煜一直以为,是吴羿察觉到陆修对圣上的恨意,或是被公孙绎蒙蔽,才会在密信里这么写。 可吴羿与陆修关系一直很好,怎让他的父亲,来为公孙绎挡箭?他那么热爱朝廷,又怎会助纣为虐? “我拿他妻女作要挟,他能如何?”公孙绎说,“而且我要告诉你,为了保护妻女,他愿意一死以让我放心。那场伏击,他早就知道了。” 陆煜的手开始发抖。这一刻,比生命里任何一刻都让他崩溃。他最信任的吴叔叔,竟是为了妻女,不顾朝廷安危,甚至背叛手足的人。 “阿煜……”吴歌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果然,她之前的猜想,竟然是对的。 爹爹当时果然是故意误导她,将矛头指向陆修。 可她希望陆煜永远也不要知道。 她不希望陆煜恨她的爹爹,也不希望陆煜恨她。 “吴歌,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公孙绎嗤笑起来,“你们自以为情深,却各自为了自己,互相隐瞒,互相怀疑。即使是这样,陆煜,你还要帮伐北军么?” 陆煜看着吴歌,吴歌也看着他。吴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否认的话。的确,她早就开始怀疑了,但她一直不敢,也不愿意告诉陆煜。 陆煜的嘴唇快要被他自己咬出血。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身嗡嗡作响。 “阿歌。”陆煜声音低沉地唤了声,哑到吴歌竟有些听不清晰。 忽然,他扬起手中的剑,直直指着公孙绎:“陆家将士们听令!我们既是朝廷军,今日就要为朝廷清除贼寇!吴王侯公孙绎迫害圣上,追杀太子,绑架皇子,意图谋反!吴郡贼子,一个不留!杀!” 杀伐声再次响起,浩浩荡荡的大军朝吴郡兵扑杀过去。 伐北军紧随陆家军之后,三兵相会,息云山下风云翻滚,血色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