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王珺给我的两张票我给了小玉和慕锦,于是只能在开场前从后门又小虎哥给引领进去,好死不死安排进了亲属席。
王珺的妈妈最先瞧见我,一把就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坐到了她的身边,我也第一次见到了王珺的爸爸,一位不苟言笑的严父。
阿姨对我嘘寒问暖,眼里的慈爱让我有几分应对不来,倒是叔叔适时开口才让我稍稍能松一口气。
自与我妈分开后,我与年长我的人接触的就不多,后遇见徐妈与慕爸,他们一向思想前卫,一言一行较我还年轻,又常常疼惜我少时所受之苦,对我一向是多有宠爱。
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式面对两个寻常长辈,多少有些无措。
阿姨对我倒是颇为喜欢,拉着的手一直就没放开,瞧着我的眼里都闪着光,也许是王珺同他们说了我与他的事,聊到后来,阿姨更是盛情邀请我去他们家中做客。
叔叔与阿姨的感情极好,偶尔投来一眼,落在阿姨脸上都带着满满的宠溺,那张全程严肃的脸上,也只有那一刻化开了温柔。
我的眼睛忽而就湿润了,眼前似乎瞧见了那个带着安全帽,脸上满是纵横的皱纹,抬头看向远方时,双眼里是经年累月的沧桑,看着我时却又带着满溢的疼宠与溺爱。
多少年不曾记起他了,可恍然间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抱着我时,那双长满了茧子手所蕴含的力量,充满了向上的生命力。
而后耳边便从阳光明媚一霎转至****,数不清的争执声忽远忽近地响起,将我这一颗安宁的心揪做了一团,慌张不安又疼痛。
“你就一辈子做穷鬼吧,最好死在你那个工地上!”女人尖利刻薄的话语,满含着怨恨与恶毒,突兀地响起,切断了所有的声音。
男人的背影佝偻着,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步履蹒跚地往远处走去,最终消失在了明灭的光影里,再没有回来。
轻缓的音乐像是一束温柔的阳光缓缓照进了我的眼底,回忆不知不觉被切断了。
我抬起头,瞧见光束里渐渐清晰的男人,修长的身形,坚挺的背脊,虽不宽阔,却叫人不可抗拒地安定了下来。
男人转过身来,如画面容,沉静而温柔,擒着浅蓝的话筒,一字一句自那张瑰丽的红唇中流泻而出,轻缓的韵律,低沉的声线,恰似那远山崖畔的修仙之人,本该冷心冷情,眼眸间却尽是红尘苍生。
听得人更像是泡进了甘醇的美酒里,整个人都醉醺醺,轻飘飘的。
我注视着他,像是注视着我自己的救赎。
第一次步入大学校园,处处拮据,看着室友们衣着光鲜,出手阔绰,自己却日日流连于周边餐馆,一份接着一份的临时工,像是没完没了地忙碌。
没有时间参加社团活动,没有时间去做义工,没有时间去学习,便再没有机会获得额外的学分,以至于连奖学金也失去了,想申请贫困生补助,可看着申请表上亲属一栏里必填的信息时又不得不放弃。
不是没有努力过,但在听到老师回复说号码为空号之时,刹那涌起的无力感实在叫人难堪。
于是便成了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没有来处,没有去处,因为没有时间,便连朋友都没了。
二十年的人生里,迷恋上王珺是我最幸运的事。
大学校园说是一个小型社会一点儿也不假,大家都时兴拉帮结派,而不同于以往的是,钱和权开始定位一个人。
有钱的受追捧,身边永远围绕着一堆人,谄媚的,夸耀的,或是与之一样有钱的,有势的。
于是有许多的人为了挤进那个有钱有势的圈子,极尽所能地将自己打扮地花枝招展,用各种名牌堆砌自己,即便是能沾上那个圈子的一个边都会沾沾自喜。
你打眼一瞧,那些浑身名牌,脸上带着不屑与蔑视,神情永远高傲,便是那沾了边的人,不知从何来的自信,似乎沾了边自己就也成了有钱有权的,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
宿舍里的小丽便是这些人里的一员,尽管她并不愿承认,但她眼里的蔑视可谓称得上明晃晃,赤裸裸。
我的自尊在她眼里也许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她总是自以为很大气地将一些不喜欢的,不愿穿的旧衣丢到桌上,走之前还要说上一句。
“我的衣服你穿着可能有点小,毕竟你太胖了点,要是有穿不上的,你就丢了吧,反正我都送你了。”
彼时我为生活所累,也还未知晓人与人之间的恶意这般大,满心以为她是怀了善意的。
从那堆衣服里挑了自己能穿的留下,将不能穿的打包好送去捐衣处,填的都是她的名字。
后来无意间听见她与别人谈及我,说那些衣服她原是扔了的,是我问她讨了去的,她并不知我讨了去是自己要穿。
谣言这种东西最是可怕,我的穷苦,我的艰难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在班级里传开,宿舍里的人开始回避我,当我像是一个病毒一般,避之唯恐不及,而似她一般的人,开始将一堆又一堆的旧衣像是扔垃圾一般,往我柜子里扔。
不要了的,没有价值的,可不就是垃圾吗?
我看着满柜子的旧衣,自嘲地笑,不哭不闹地找了个大袋子,从一堆衣物里挑挑拣拣,只翻出三件确实破到不行的衣裳扔了,望着剩下一大包完好的,甚至新的像是刚买的衣物,嘴里像是吃进了一颗最青的梅子,那酸涩的感觉一直透到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