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是林槐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是没有想到会来地这么毫无征兆,让人措手不及。 八月下旬,暑假即将结束的预警,林英回来了,想着来接季燃云回帝都的,也不知道这个混小子到底日子过地怎么样,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是一副很满意 的样子,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林英怀揣着疑问打开车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不过他不是来迎接自己的。 季燃云正拿着个锄头,哼哧哼哧地帮林槐一起除着草,运动裤的裤脚挽地一高一低,长长了的头发被他扎了个和林槐同款的冲天小啾,白色印花短袖上全是湿润的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好不快活的样子。 他除地兴起的时候,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果然一抬头,就看见了倚在车门上,拿着手机录视频的林英一脸调笑地冲他招手。 他下意识低声骂了一句,“卧槽” 林槐正蹲在地上把杂草拾捡到一堆,听见他的动静,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望向他,“怎么了” 季燃云揶嚅,指了指公路的方向,“我妈” 这是林槐第一次看见林英,临近四十岁的女人,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吊带,一条热裤,脸上的墨镜遮住半张脸,只留下红地妖冶的嘴露在外面,上半身半倚在黑色车身上,说不出的魅惑性感,和自己见过的其她同学的妈妈一点都不一样。她不知觉地紧张了起来,满手泥让手上的皮肤紧绷。 林英见季燃云那里半天没有动作,还在不紧不慢地除着最后那点草,她也不催。等了一会儿,季燃云看了看脚下的土地,确定没有杂草已经没了,把锄头躺放在地里,冲着林槐笑了笑,“我先回去一下” 林槐心不在焉地点头,他没忍住,伸手弹了弹林槐头上的小啾啾,朝着自家门口走去。 林英今天见到了如此不同寻常的季燃云,难免调侃几番。 “看不出啊,没想到我们家小火炮还会这么和颜悦色地帮人家小姑娘干活” 是的,小火炮是根据季燃云从小到大一点就着的脾气的来的。 “不过,这个小姑娘看起来的确和一般的小姑娘不一样” 季燃云一边冲着手上的泥,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是吧,我也觉得” 嘴角勾起一个有意无意的笑。 林英根据季燃云的反应大致就知道了他心里的想法,暗道自己这回要当坏人了。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七中要开学了” 季燃云洗手的动作顿住,眼睫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英觉得这个时候说,不是很合适,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完“我们明天就要走,不然赶不上开学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不允许” “为什么?明明把我丢在这的人是你,现在我不想离开,非要我走的人也是你”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手上却狠狠地甩着水,彼时暴躁的影子呼之欲出。 “我们谈谈吧,听听我的想法,或许你就会同意和我回去”林英不管季燃云跟没跟上来,踩着高跟鞋就往二楼走,进了季燃云房间,坐在床上,两只腿懒懒散散地瘫着。 季燃云扯过椅子和她面对面坐着,“说吧” “小火炮,我知道你喜欢上林槐那丫头了,但是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 “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和其它的家长不一样的” 林英的语气带了一点笑意,“我的确和其他家长不一样,他们不允许早恋是担心自己孩子的成绩,而我,是担心林槐那丫头” 季燃云一脸的不可思议“妈,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诡异呢?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林英被这突然转弯的对话搞的哭笑不得,难得季燃云现在的戾气能够收放自如。 “林槐那丫头给你说过她的事情吗?关于她家里的” “她说过她妈妈的事” “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故意让你和她接触的。我和她爸前段时间联系,说到家里孩子的情况,然后发现你们俩简直是完全相反。我就想着让你们互相影响一下,争取中和一下。结果没想到你小子,这么短一段时间,就喜欢上人家了” “太狗血了”这是季燃云得到的结论 林英摆摆手,细节也不说,只是继续她的洗脑计划“我听他爸爸说,林槐喜欢看书,学习成绩也很好。你知道吗,作为一个农村里的孩子,其实那种奋起拼搏最后出人头地的戏码只是一小部分。绝大多数留守儿童都是混完九年义务教育,想要学门技术的,就去了职高,不想要接着读书的,就直接去城里打工了,最后浑浑噩噩几年,找个半斤八两的人就结婚了,然后一生碌碌无为。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可是林槐和她们不一样,她就像尘埃里开出的花,紧紧扎根在泥土地,可是她不会烂在泥里。她有她的奋斗目标。安城是个小城镇,没有高中,高中在乐意县里,可是县里也只有两所高中。一所是公立高中,叫乐意中学,简称乐中,基本整个县的前半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去那里。还有一所呢,是私立的,叫中良中学。是一个华侨资助建校的,基本去那里的都是成绩是很好的,去不了乐中的。可是林槐她就选择了中良。她爸给我说,林槐给的解释是,中良有个网络直播班,是和帝都七中联网教学的,她就是冲着这个班去的,毕竟乐中虽然比中良好,但是却还不是不能和七中比较的。我说这个呢,是想让你知道,林槐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你就不要耽误她追梦的脚步” 林英说完,季燃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是呀,大家都不是偶像剧主角,没有注定的光环,也没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的只有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攀爬,最后才能触碰到为之奋斗的梦想。 季燃云想起,在一个午后,他问林槐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书? 林槐笑了笑,眼神悠远,“因为现在我去不了的地方,写书的人去过” 当时他不懂林槐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他似乎懂了。是啊,林槐早就知道,现在的她们不能算是一个世界的人。 末了,难得季大佬没发脾气,只是点点,答应了林英明天就走。 可是季燃云站在林槐房间门口却犯难了,他不知道,告别应该怎么说。可是如果不说,他舍不得,他也怕林槐会伤心。想来想去,他还是敲响了林槐的房门。 林槐打开门,两个人就静静地站在门口,谁也不说话,只有眼神交流,眼睛里的水光雾气流转。愣了一会林槐转过身,季燃云默默的跟了进去。 “坐吧”林槐指了指自己的床。 这是季燃云第一次进林槐房间,和他以为的有些出入。他以为,林槐的房间应该是简洁大方的装修,结果没想到,这么少女心。 浅粉红的墙面,粉红的被套,粉红的衣柜,连窗帘都是粉红带蕾丝边的,书桌是乳白色,上面整整齐齐一摞书。季燃云打量了一会,心里的紧张突然消散了不少。调整脸上表情,还是主动开口,“小黑碳,我,明天要走了” “我知道”林槐又恢复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清神色,叫人看不出情绪,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偶。“我一直都知道,你迟早就离开的,这没什么” 季燃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他站起来,贴着林槐站在她面前,两人的体温都缠绵在一起。他低下头,林槐微仰着头,最后,呼吸也一点点交缠萦绕。林槐踮起脚尖,两只手扒拉着季燃云的脑袋往下压,少女灼热如兰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的额头,灼热了心间。最后,少女温软的唇终于在慢动作下,印在了他的额头。虽然一触即离,但内心早就溃不成军,无论是亲的人,还是被亲吻的人。 林槐放开他的脑袋,往后退了退,哑着声音,“lucky kiss”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对峙着,谁也不说话。林槐的眸子里带着水意,季燃云的眼神带着兽意。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冲动,不能冲动,冲动是魔鬼。结果还是走上去,一把把林槐揽进了自己怀里,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左胸腔的位置。 最后谁也不知道是谁先放开的谁,反正都是红着脸的。 第二天,林槐在楼上目送那辆黑色轿车扬长而去。她只看见那个少年,又笑地那般灿烂,夏日最夺目的太阳也比不过他。她也忘不了,那个少年只有口型的那句“等我”。她也忘不了,打湿眼眶和衣襟的眼泪是为了那个少年的离去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