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有车子进来,她都做好了准备。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你叫什么名字?留给她的,只有如出一辙被吓到的眼神。
年岁渐长,她已经不再奢望能被领养。年龄越大的孩子,来领养的人家越不会考虑。他们都只喜欢幼小懵懂的孩子。
她想,自己孤单单活着的意义,就是成为那些小孩子的参照,别人对比了她,更会愿意领走其他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虽然才十二岁,她就已经觉得活够了。
小寒是最后一个走进活动室的。
虽然她十二岁,已经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但她发育得很差,个头矮小,站在最后一排只有被淹没的份。
她抬起头看向最前方,站着一男一女,和以往看似并无不同。
但比较奇怪的是这两人全都戴着墨镜。
他们是眼睛不太好吗?
她的心中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见那两个人同时摘下了墨镜,好像他们的侧脸都长了另一只眼睛可以看到对方的动作般,默契地不需要其他示意。
孩子们看着他们,都纷纷抽气,她也不能幸免。
这么多年,来领养的人不计其数,但小寒发誓,这是她见过的人中最登对的一对。
她贫瘠的词语无法描述他们摘下墨镜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她的心脏跳得好快,手心出汗,腿部发软,恨不得下一刻就冲出活动室。
她想起了自己丑陋的嘴唇,这让她觉得自己和他们呆在一个房间里,对他们都是一种侮辱。
小寒深深地把头垂了下去。
他们没有和之前的人一样,随意地扫视孩子,像把孩子们当作柜台里的货架一般挑选。
看起来比女人年轻的男人依次走到每个孩子面前,蹲下身,揉揉脑袋柔声问他们叫什么名字。连声音都软和得像春风。
小寒目睹着这个场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个人也会走到她面前,用同样的方式问她吗?如果每个孩子都能被问到,是不是她也可以呢……她突然生出了这样的妄想。
不,不会的。她黯然地轻晃脑袋,告诫自己不要抱有期待。
男人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对她畸形的嘴巴更加难以接受。
她缩到了更加隐蔽的角落,和人群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静静等待着男人走到她面前再转身离开,没关系的,她早就习惯了这份失望。
“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那阵春风突如其来地吹到她跟前。
小寒不可置信,平常就迟钝的大脑此时此刻更是当机。她一卡一卡地抬起头,撞上男人好奇的眼神。
他站着的样子,比她想象的更加高大,她只到他的膝头往上一点。
男人很快蹲下身子,消除了身高带给她的压迫。大手揉上她的脑袋,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分明看到了她独特的嘴巴,但眼神却没有任何异样,没有厌恶,没有惊愕,甚至也没有同情。
她在他眼里,似乎和前面任何一个孩子没有区别。
但就是这份没有区别,让她突然间眼眶一酸。她张了张嘴,平常练习得很好的两个字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她又气又急,眼眶迅速地红了一圈。
男人微微一愣,有些无措地望了身后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女人一眼,发出了求助信号。女人本就一直看着他,接收到他的视线便冲一大一小走过来。
她的表情并没有比男人自然多少,透着几分故作镇定,蹲下身子,从包里掏出一袋糖果,塞给女孩说:“不要害怕,我们请你吃糖。”
男人凑过去咬耳朵:“阿姐,你这招有用吗?”
“不是说小孩儿都喜欢吃糖吗?”她斜睨了男人一眼,“某个小孩儿可就是最好的例子,之前二十岁了还带糖进组。”
男人语塞,伸手无奈地轻掐了一把女人的腰。
小寒手上塞着女人给过来的糖,眼眶已经不再红。但并不是因为这包糖的作用,而是眼前这两个人的互动让她有点懵。
他们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还有个小孩,彼此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开脸对着女孩说:“糖就给你啦。”
就在两个人起身离开的刹那,她鼓足勇气,结巴,但清晰地说:“小,寒。我叫……小寒!”
男人脚步一顿,转过来笑道:“你好呀小寒,我叫追野。”
他自豪地指了指身旁的女人,小声又笃定地说。
“这个是我的爱人,她叫乌蔓。”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线是正文八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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